“年輕人,就該多笑。”柳紜娘沉聲道:“你是這天下最尊貴的女子,還有什麼好苦的?”
皇後苦笑:“是。”
柳紜娘:“……”
皇上已登基三年,母子兩人感情生疏已經有一段了。不過,還沒到後來不許顧玲瓏入皇陵的地步。聽到太後身子不適,也飛快趕了過來。
“母後,您怎麼突然不適?”皇上今年三十歲左右,登基幾年,他眉眼威嚴,讓人望之生畏。也隻有在生母麵前,才會露出幾分擔憂。
“頭暈,想起了點以前的事。”柳紜娘側頭看他:“你三歲時,冬日裡去上書房摔了腳,那時候我以為你會跛,你養傷的那大半年裡,整日夜不能寐。”說到這裡,她笑了笑:“好在,都苦過來了。”
皇上垂下眼眸:“三歲的事,我隻隱約記得腳疼。”他抬起頭來,一臉好奇地問:“那我更小的時候發生的事,母後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活過一輩子的顧玲瓏,知道兒子生疏她的根源。柳紜娘笑吟吟:“你是我十月懷胎拚了命生下來的孩子,那些年的一點一滴,我全都記得。你是不得空,否則,我願意全都說給你聽。”
皇上展顏,命人送來膳食。
這皇家哪怕是親如母子,用膳時也隔得老遠。顧玲瓏此人,雖說有些任性,但也足夠機敏,再想親近兒子,在兒子大了之後,一直謹守規矩,從不會做越矩的事。
就比如,一張長桌上母子對坐,隔著幾丈遠,眼神不太好,連對方的眉眼都看不清。
柳紜娘初來乍到,不好改這個規矩。安靜地任由邊上的下人布菜,用完了飯。
皇上事務繁忙,耽擱了半個時辰,今夜就得晚睡半個時辰。先帝殫精竭慮,剛滿六旬身子就大不如前,沒兩年就去了。顧玲瓏看在眼中,便格外心疼兒子,從來都是催他離開。
今日柳紜娘卻不打算催促,拉著皇上說起小時候的趣事。
皇上似乎也不急著走,歪著頭聽得格外認真。
邊上皇後坐立難安,挪了好幾下身子,柳紜娘偏頭問:“是身子不適麼?”
皇後抿了抿唇:“我和母後約好一起誦經,快到時辰了。”
柳紜娘也不攔著:“那你去吧!”
皇後臨走之前,衝著二人行禮,帝後之間感情一般,不過,該有的尊重還是有的。
皇上看了看天色,也起身跟著出門。
夫妻倆離去,柳紜娘並沒躺下,在殿中走了走,消食過後,又去了楊太後的慈寧宮。
柳紜娘板起臉來,還是很能唬人的,一路暢通無阻。到了慈寧宮,她甚至不許門口的人通稟,自顧自往裡走。
檀香繚繞的殿中,楊太後低垂著眉眼,滿臉慈悲,輕聲和皇後說著話。
“苦了你了。”她輕輕歎息:“看到你,就像看到年輕時的我。不喜歡這宮內的繁華和喧鬨,卻不得不在此困守一生。哪怕人已不在了,卻還是不得離開。”
汪氏聽到這話,隻覺得更加愁苦,眼圈一片通紅,看那模樣,仿佛下一瞬就要哭出來。
“丫頭,日子還長,你彆崩潰。”楊太後再次歎息:“不過,事都有兩麵性。苦是苦一點,但足夠尊貴,家裡人也會因我們而得人高看……”
汪氏脫口而出:“可這並不是我想要的。”她擦了擦眼角:“我父兄也並不需要這份尊榮!”
“哦?”柳紜娘此時一步踏入:“那當年我私底下問你願不願嫁與我兒,你可沒有拒絕。”
聲音貿然插入,殿中二人都嚇了一跳,楊太後淩厲的目光看向門口伺候的眾人,沉聲道:“貴客前來,你們為何不通稟,都啞巴了嗎?”
門口眾人跪了一片,紛紛求饒。
“是我攔著不讓,不關他們的事。”柳紜娘率先出聲:“如若不然,還聽不到皇後的這番真心話呢。”
此時皇後的臉色已白如霜雪,大概是為了禮佛,她穿了一身素衣,更添幾分嬌弱。
“母後,我……”
柳紜娘含笑問:“難道不是真心話?”
皇後也不明白自己為何就說了那些,現在想來,確實太衝動了。她低下頭,說不出反駁的話。
柳紜娘一臉嚴肅:“當年我私底下問你,你為何不拒絕?”
皇後啞然,看她眼神執著,非要一個答複不可,斟酌了一下,試探著道:“誰敢拒絕皇家?”
柳紜娘氣笑了。
婚姻大事,講究個你情我願。尤其是皇家兒媳,更是不能讓其心生怨懟。否則,一點點私心都會害了兒子。當年顧玲瓏可是再三確認,認定汪氏願意,這才幫兒子聘了她回來。
現在又說不願,一副被強迫的樣子。難道那時候露出的嬌羞都是假的?
“一國之母,確實不能退。”柳紜娘想了想:“不過,如果運作得好,你也可以離開。”
汪氏瞪大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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