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母已經好多年不管事,隻在家中頤養天年。最近一段,兒子出了事,她吃不好,睡不好,忙得心力交瘁,又氣了好幾場,自己站著都發暈,哪裡經得起這一推?
她整個人朝後倒,柳紜娘離得遠,根本來不及扶。離她最近的是陳明韻,可這丫頭正在氣頭上,看到祖母倒了,並沒有伸手去拉……也可能是沒反應過來,反正,老太太結結實實地摔在了地上。
先是老太太身邊的婆子尖叫一聲,急忙上前去扶,另一個狠狠瞪著陳明韻:“你的規矩呢?”
陳明韻見陳母倒下後就沒起來,有些被嚇著了,正想上前補救,就聽到婆子這一喝。她向來嬌縱慣了的,連家裡的長輩都不看在眼中,怎麼可能聽下人的話?
婆子一吼,瞬間就把陳明韻心裡的那點歉疚吼沒了。
一陣雞飛狗跳,陳母被人扶起。
床上的陳康平恨不能親自前來扶人,看看向女兒的目光中滿是淩厲,隻是擔憂母親,這才沒有發作。
柳紜娘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吩咐道:“去請大夫。”
陳母躺在榻上,雙眼緊閉,額頭上滿是汗,柳紜娘掏出帕子給她擦,卻見她鼻子和唇邊都流出了血。手中動作微頓,回頭看向陳康平:“你娘好像摔著了,好像在七竅流血。”
陳康平訝然,他顧不得暈眩,勉強起身:“怎麼會?”
邊上一臉氣鼓鼓的陳明韻聞言,臉上怒氣一收,有幾分訕訕。大概又覺得是柳紜娘故意嚇唬她,狠瞪了過來後,人也急忙跑了過來。
說話的功夫,陳母的血越流越多。根本就止不住。
柳紜娘心下歎息。
年紀大了不經氣,也不經摔。這一下,陳母就算能救回來,大概也得癱在床上。哪怕柳紜娘是大夫,也不好說癱到什麼程度。
她再看向陳明韻的眼神裡滿是驚奇,之前縱容這丫頭,就是想讓她和老兩口兩看兩相厭,沒想到竟然這麼狠。
陳明韻何時見到過這樣的情形?
她有些被嚇著了,一步步往後退卻又不敢走得太遠,隻站在屏風處,探頭往這邊看。
大夫來得很快,看到陳母這副模樣,麵色格外慎重,又問:“怎麼會暈的?”
柳紜娘立即道:“摔了。”
大夫訝然:“摔著頭了?”
柳紜娘搖頭:“反正是摔了,不知道有沒有碰著頭。”
大夫頗為無語,忍不住道:“這麼多人伺候,怎麼還能讓人摔了呢?”
誰也沒接這話。
大夫把過脈後,一臉的嚴肅,掏出銀針準備紮時,回頭在屋中掃視一圈,最後將目光落在了一臉擔憂的陳父身上:“她不隻是摔著的傷,還氣怒交加,肝火旺盛,如果我不出手,少則兩三個時辰,多則半日,家裡就該準備後事了。就算出手救治,結果也不好說,你們要有心理準備。”
陳父瞠目結舌:“怎麼……怎麼會……”他有些無措地看著床上昏迷的人,咽了咽口水。
陳康平也滿臉驚訝,肅然道:“大夫,勞您多費心。”
他回過頭,對著往角落裡推的陳明韻狠狠一巴掌甩了過去,又將邊上的茶壺茶杯全部掀翻。
陳明韻挨了一下,也不敢鬨,還被砸過來的茶杯嚇得渾身直哆嗦。她向來受寵,天真不知愁滋味。誰在她麵前都得往後退,包括家裡的長輩。還從來沒有闖過這麼大的禍。
陳康平看著瑟瑟發抖的女兒吐了出來,餘怒未休,但他一巴掌甩出去之後,眼前就是一黑,好半晌都回不過神來。怒吼道:“來人,把這死丫頭給我帶回去關起來。等老子好了,家法伺候。”
陳明韻被盛怒的父親嚇著,反應過來後急忙道:“不!爹,娘那邊還需要我照顧……藥錢不夠……”
陳康平手扶著桌子,聞言大怒:“你也會照顧人?都什麼時候了,還想問家裡拿銀子,你到底有沒有心?沒良心的東西,老子當初就不該生下你這種玩意兒……”
說話時額頭上青筋直冒,看他氣得這樣狠,下人不敢再耽擱,飛快將陳明韻拖了下去。
陳明韻知道自己闖了禍,不敢和父親吵鬨,餘光瞥見邊上站著的柳紜娘,滿腔的怒火和憋屈瞬間有了發泄處:“你看我笑話,你故意把家裡的銀子搜羅空,算計我推倒祖母……”
不講道理了不是?
柳紜娘瞥了一眼六神無主的陳父和站在那裡都需要閉著眼睛的陳康平,還有昏迷不醒的陳母……沒人教了,隻能自己上,她板著臉提起鞭子狠狠甩了過去。
“教你個乖,對長輩要尊重。”
早在鞭子落下之前,拖著陳明韻的婆子見勢不對,已經飛快往後退。
陳明韻結實地挨了一下,疼痛傳來,她簡直要氣瘋:“你是誰?你憑什麼打我?我娘都舍不得打我,你算什麼東西?”
她這麼不客氣,柳紜娘就更不會客氣了。又是一鞭子甩下,陳明韻尖叫一聲,趴在地上再也站不起來。她嚎啕大哭,竟然沒有人幫自己。或者說,此時已經沒有人有餘力幫自己,終於學乖了,再沒有口出惡言,隻嗚嗚哭著,格外委屈。
柳紜娘示意婆子將人拖走,想到什麼,又吩咐道:“把人盯緊了,彆讓她到處傳信丟家裡的臉。”
扶著桌子的陳康平歇了一會兒,感覺好了些,睜眼就聽到這一句,頓時深以為然。
“陳明韻,你給我好好反省,少想些歪門邪道。”
陳明韻痛得渾身發抖:“爹,大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