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此刻,趙瑩瑩腦中忽然就想起來了母親前兩天囑咐她的話:最遲後天,你一定要把銀子送來。
後天就是昨天。
趙瑩瑩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次看了一眼那個丫鬟,確定她真的是在那個院子裡伺候母親的人後,她隻覺身上一軟,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和丫鬟正在說話的人是雲清昊,他看到了不遠處的臉色蒼白的趙瑩瑩,立刻就知道她聽見了丫鬟的話。說真的,他有些心虛。
柳玉娘雖然不是他打死的,但也算是被他害死。曾經他對柳玉娘動過真感情,愛屋及烏,也算真心疼愛過趙瑩瑩。
這會兒看她因為母親的死失魂落魄,雲清昊心虛之下,第一個反應就是上前安慰。
“瑩瑩,你怎麼在這?”
雲清昊這話一出口,早在丫鬟上門時聽到動靜就已經站在屋簷下偷聽的雲朗義聞言,急忙奔到了門外,他看到心上人臉色煞白,一副惶惶然的模樣,飛快上前,想要將人扶起。
他伸出手,趙瑩瑩卻避開了,她看著麵前的男人,喃喃問:“你想到法子了嗎?”
聞言,雲朗義一臉尷尬。
他如今被母親厭棄,也沒有真心去找過活計……就算找著了活,一時半會兒也賺不到那麼多銀子。
趙瑩瑩瞪著他:“表哥,你騙我,讓我害死了我娘!”
雲朗義自認背負不了這麼重的罪名,他確實有私心,但也沒想過要把柳玉娘害死。他搖頭道:“瑩瑩……節哀。姨母的喪事,我會儘力幫忙……”
趙瑩瑩不知不覺間眼淚已經落了滿臉,聽到這話,她茫然地搖頭:“不用!”
丫鬟都說了,幫著葬了人有一兩銀子。無論紅白喜事,富貴人家是富貴人家的做法,趙瑩瑩辦不起。但窮人家也有自己的一套規矩,一兩銀子辦喪事足夠了。她擦了一把臉上的淚:“我自己來。”
她緩緩起身。
在這期間,雲朗義試圖攙扶於她,被她不著痕跡地避開了去。
她走向丫鬟:“那是我娘,我會親自將她入土為安。”
三月皺了皺眉:“咱們年紀差不多,我好心勸你一句,最好還是由我們收殮比較好,我怕你……承受不住。”
就差明擺著說柳玉娘的死相不好看。
趙瑩瑩隻是單純,並不是蠢。她身子晃了晃,險些再次跌倒。卻又在雲朗義伸手攙扶她之前,自己站穩了身子,勉強道:“狗不嫌家貧,我娘生養我一場,無論她變成了什麼樣,那也還是我娘。我相信,就算她變成厲鬼,也絕不會來找我麻煩。”
聽到這話,雲家父子眼神各異。
就連三月的臉色都變了變。她冷哼一聲:“那跟我來吧!”
走了兩步,回頭看到失魂落魄的趙瑩瑩,又皺眉提醒道:“你最好是自己找一架牛車或者是馬車再跟我過去,不然,一會兒你就隻能扛著她出來了。”
趙瑩瑩還沉浸在乍然沒了母親的悲傷之中,聽到三月的提醒,眼淚再次落下。她擦了擦,又衝著三月伸出手來:“銀子給我。”
“你把人接出門的時候我再給你。”三月有些不耐:“我又不會昧了你的銀子。但你不同,我們倆也不熟,萬一你拿了銀子不肯收屍,回頭主子那裡就是我辦事不力。”
趙瑩瑩很生氣,她整個人都在微微的顫抖,伸出的手也在發抖。她咬了咬牙,再次問道:“我把人接出來的時候你就會給我銀子,對嗎?”
“對!”三月其實不願意讓他們收殮,如果是她來辦這場喪事,壓根用不了一兩銀。剩下的可就是她的好處。
聽了這話,趙瑩瑩再未開口,她經常來往於雲家,覺著周圍的看熱鬨的人都挺眼熟的,她哭著拽住了一位大娘的手:“麻煩您幫我找個牛車,稍後我接到了我娘再付酬勞。”
無論柳家母女是什麼樣的人,隻看趙瑩瑩這麼年輕就沒了雙親,好多人就硬不下心腸拒絕。那位大娘也一樣,她回過頭,瞬間就找著了一個家中有馬車的熟人:“小四,你去一趟吧。”
小四點了點頭,已經暗自打定主意稍後不收她的銀子,回家就牽了馬車。
三月的臉色愈發不好看,等待小四的期間,又催促了好幾次。趙瑩瑩始終低著頭,等她催得急了,便開口說兩句好話。
有了三月的提醒,趙瑩瑩對母親的慘狀已經有了心理準備,可當看到躺在血泊中的血人時,她還是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嘴。
如果沒有母女之間多年的情分,她根本就認不出來那是自己的母親。
前兩天,母親雖然虛弱,卻還能與她說話,囑咐她去找銀子救命。可現在……地上的人已經沒了氣息。
她甚至還睜著眼睛。
趙瑩瑩看著那雙毫無波動的眼,心中痛極,又恨又悔,哭著撲上前,想要將母親推醒,結果自然是推不醒的。雲家父子也跟了過來,想要伸手幫忙,卻被趙瑩瑩擋住了了。她沒有力氣,以前隻能勉強背起母親。但這會兒她卻憑著自己的力氣將母親挪上馬車。
真正的窮苦人家有喪,是不辦法事的。趙瑩瑩拿著三月不情不願給人一兩銀子,將母親挪到了郊外母女倆租住的院子,又去請了位道長。做了兩天法事,第三天將人入土為安。
在這期間,她從未開口搭理過雲家父子。倒是村裡的不少人好心上門幫忙,趙瑩瑩還拿了僅剩的銀子出來讓她們買菜回來做飯招待幫忙的人。
喪事一切都挺順利的,趙瑩瑩換上了素衣,她還退了郊外的宅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