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榮幸(1 / 2)

鄭家的事,三天後就出了結果。

都不用怎麼審,鄭家那些叔子小姑妯娌,為了撇清關係,跟倒豆子似的,主動把事情給抖了個一乾二淨。

事實很簡單,不足月的孩子嚴重營養不良,而且出生的第二天就生了病,奄奄一息的樣子,怕是要費大價錢才能養好。

韓招娣沒有錢,鄭家也不肯出錢“打水漂”,養這麼一個沒有指望的賠錢貨。而且韓招娣也沒有奶水,婆婆更是嫌棄得連個米湯都不給準備,說是那瘦巴巴的賠錢貨,估計是養不活的,讓她彆白費力氣了。

妯娌們也嘲笑她這個賠錢貨,恐怕是個無底洞的“富貴命”,從小到大要一直用大價錢養著才行。

再加上,本就不喜她的丈夫鄭六,對此漠不關心。

韓招娣沒有辦法,也怕以後的生活會被這個女兒給拖垮,所以就在孩子出生的第三天一大早,趁著上山砍柴,用簍子裝到山上,悄悄地給扔了。

全家不管知道或不知道的,對此都沒有反應,問都沒問。

倒是早出晚歸忙活的鄭六晚上回來,不見孩子問了句。得知孩子被扔了,還跑去山上找了一下,沒找著也就作罷。

畢竟,這老婆孩子都不是他想要的,是被迫接受的,甚至是他厭惡的,他自然沒多少所謂。

但扔孩子這事不厚道,所以在知青們上門造訪看望的時候,才幫韓招娣遮掩。

鄭家的老頭子老太婆和叔嬸妯娌、以及堂兄弟姐妹都喊冤,說是孩子在小年輕的房間裡養著,這麼冷的天又不出門,他們根本不知道孩子被扔了。

韓招娣的公公婆婆也說孩子被丟了,他們也是晚上才知道的,說是讓鄭六去找了沒找著,不能怪他們,他們是無辜的。

至於韓招娣,她倒是爽快地承認了。仗著“死”無對證,她堅持說孩子已經病死了,她才扔的。

說他們老家有個說法,若是被人知道頭胎孩子沒活過三個月,以後就沒孩子願意投生在他們家。所以才在知青們看望的時候偽裝成孩子還在,後被揭穿,就隻好說送人了。

但她同樣也沒法證明,她扔孩子的時候,孩子已經夭折了。

所以最後這事兒,韓招娣還是被判了十年勞改。

而作為孩子親生父母的韓招娣和鄭六鄭建業兩人,都嚴重失職,懲罰他們兩人以後十年內不許再育有孩子,哪怕是離婚各自嫁娶之後。若有違背,將有天價罰款。

鄭六和他父母,有知情不報和包庇之嫌,皆判了三個月的有期徒刑。

至於鄭家其他人,則按照知情多少、參與多少,分彆判了三到十五天不等的拘留,以示效尤。

而且因為上麵的授意和有心操作,這事就還登了報紙,驚動了上麵的大領導。

大領導也表態說,這種遺棄女嬰的行為和思想是錯誤的、是要不得的。必須擴散、必須廣而告之廣大群眾,棄嬰與殺人無異,必須嚴懲。

然後這事就在報紙上,全國發行,要廣大民眾知悉。甚至要求每個生產大隊做思想教育,尤其是鄉下農村地方。

夢莊大隊開思想教育大會的時候,天上正飄著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

風知意站在人群裡,搓著手、跺著腳,耐心地聽著新大隊長讀報紙上她早就看過的新聞報道。

散會的時候,大部分社員都是點頭認同的。說女娃也是人,不能說扔就扔,就算不想要也可以送人。也有唏噓鄭家這次倒黴,被抓了典型。

不知道風知意在他們走後、還有操作的李燕華等人,一直以為是他們的舉報,才引來公安調查鄭家棄嬰之事,所以頗為驕傲地笑道,“哎呀,這麼看來,我們是不是辦了件大好事?”

周曼曼窩在帽子裡的頭重重地點了點,“那上麵怎麼不給我們表彰什麼呀?”

這時候舉報是鼓勵提倡的,是會有獎勵的,越大的事情獎勵越好。而如今這麼大的事,說不定會表彰個先進青年,可以回城或農工大學名額什麼的。

“這種情況以前又不是沒有,報公安的也不在少數,隻是以前沒人管罷了。”範啟明神色有些不自在,畢竟他也是當事人之一,可他選擇了袖手旁觀,“這次應該是正好撞到了木倉口上,被抓了典型做思想整頓吧。”

陸佳良也點頭,沒有居功,“表彰估計是沒有的。說不定是這種舉報太多了,才不得不重視。並不是我們的舉報,才促成上麵來表態做處理。”

還有知青看得有些嫉妒,就半開玩笑地問周曼曼,“當時鄭家問是誰的時候,你怎麼不敢站出來承認?現在倒是想站出來論功行賞了?”

這話說得,眾人一致看向一同往回走的風知意,“陳知青,你就不怕鄭家事後報複你嗎?畢竟在同一個大隊裡。你把人家害得那麼慘,人家一大家子呢,十幾個壯勞力,好像都陸陸續續地回來了。”

“怎麼說話的呢!”範啟明低喝,“鄭家怎麼會是陳知青害的?明明是他們自己做了孽。”

“就是。”周曼曼縮縮脖子,畢竟舉報的事她也有份,就有些後怕和心虛,“又不是我們讓他們丟掉孩子的,丟掉了還不讓人說啊?上麵都說了,以後這種事我們要相互監督、積極舉報。”

對方弱弱地反駁,“話是這麼說,可鄭家人不會這麼認為啊!他們鐵定覺得要不是你們舉報,他們肯定沒事,更不會被做典型,登報得全國都出名了。”

“這話也沒錯。”陸佳良微微皺眉,提醒風知意,“你一個人住在外麵,以後小心點。若是有什麼事或不對勁的,趕緊來知青點跟我們說。想必鄭家就算報複,也不敢明目張膽地來。”

風知意微笑地點點頭,指指前麵岔路口,“我先回去了。”

看著她小跑著跑遠了,有知青不知是嫉妒還是不平,“陳知青也是傻的,以後若有表彰,你們四人都有份,而禍患卻陳知青一個人背。”

李燕華有些愧疚又心虛,“這個時候,我們再特意站出來說舉報我們也有份,似乎有點那什麼吧?”

特意跑去跟才坐牢回來的鄭家人說,你們是我舉報的?那不僅僅是落井下石,還是欠吧?會挨打吧?

“對呀對呀!”周曼曼也忙點頭。

陸佳良皺了皺眉,“若以後鄭家真找陳知青麻煩,我會站出來說這事兒是我主張舉報的。”

眾人聽得,都不置可否。

風知意自己倒是一點都不在意鄭家會不會事後報複,她一路小跑回去,看見孟西洲在廚房裡忙活著做早飯,“好香啊!你在做什麼?”

“臘八粥。”孟西洲看見她回來,趕緊擱下手裡的活,給她摘掉已經被白雪覆蓋一層的帽子,還有外套,“都說讓你不要去了,一大清早的,非要去挨凍。那報紙新聞你又不是沒看。”

前幾天新聞報紙剛出來的時候,他就特意去縣城買來給她看了。

“我是“關鍵人物”嘛!”風知意邊脫掉手套,邊自嘲道,“不去誰都知道了,會被人說我不積極去接受思想教育的。哪像你,不去也沒人知道、更沒人關心。”

“你就埋汰我吧!”孟西洲嗔笑地輕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擱下落了雪而潮氣寒氣入侵的衣服帽子,拿起他特意烤得熱乎的軍大衣給她裹上,“趕緊穿上,彆凍著了。”

風知意簡直是“衣來張手”地套上厚厚的軍大衣,任他把自己裹得緊緊的,暖呼呼得讓她舒服地喟歎了一下,“今天是臘八節嗎?”

“才想起來嗎?”孟西洲看她小小的一隻窩在大衣裡,像隻慵懶的小貓咪一樣,忍不住擼了一把她的頭。在她炸毛前,失笑地塞了一個裝了熱水套了布袋子的軍用水壺在她手裡,“拿著暖手,去灶膛前烤烤火。”

風知意輕哼了一下,才笨拙地挪到灶膛前盤腿坐下。

冬天為了烤火,她把灶膛前收拾得乾淨又舒適。經常孟西洲做飯,她坐在灶膛前添柴順便烤火。

孟西洲給她掛好衣服帽子之後,就從鍋裡盛了小半碗粥過來,撿了個小凳子坐在她麵前,舀了一勺吹了吹涼遞至她唇邊,“嘗嘗味道怎麼樣?”

風知意低頭一看,伸出雙手,“我自己來。”

孟西洲看她手指微微泛著冷白,擱下勺子捏了捏她的手,“這麼涼,趕緊捂著暖和起來先。”

“哦。”風知意隻好把手縮回去,繼續藏在大衣裡捂著熱水壺,低頭張嘴吃下孟西洲又喂過來的粥,“好像不夠稠,差點火候。”

“那就再煮煮。”孟西洲把碗裡剩的一口吃了,然後隨手把粥碗擱在一旁的操作台上,回頭看見風知意嘴角沾了一些粥漬,動作神態都自然地伸手揩掉,“吃烤紅薯嗎?我在灶膛裡埋了紅薯,這會應該熟了。”

風知意眼睛一亮,湊近灶膛,“有嗎?我怎麼沒看到?”

孟西洲失笑地把她往後拉了拉,“你彆湊那麼近,小心火星子濺著你,我來。”

說著,拿起火鉗在灶膛裡扒拉了兩下,夾出個黑乎乎的紅薯。

風知意剛伸出一根手指想戳一戳,被孟西洲輕拍掉,“彆碰,小心燙。”

自己倒是不怕燙地拿起,直接掰成了兩段。

頓時,嫩黃噴香,看得風知意瞬間就有些饞了,“好香。”

孟西洲看她小饞樣失笑,就拿了根勺子,直接挖給她吃,“小心燙,吹吹。”

風知意吹了吹,才小心地吃進口,邊品邊點頭,“這個比我上次烤得好吃。”

“你那是不會烤。”孟西洲又挖了一勺喂她,“今年打算什麼時候回去?你們知青,大隊裡好像是臘月二十七放假。”

“不回去了。”風知意想都沒想地回答,“隻待老首長什麼時候有空,去看下爺爺就好。”

孟西洲的眼底漾起盈盈水波,“那就留在這裡過年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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