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落地,是在一座私人海島上。
卡蘭登島時,看見穿著製服的帝國憲兵沿著海岸線巡邏。
這讓她有些不安。
“忽略他們就好了。”希歐維爾往碼頭掃了一眼,將她的太陽帽往下按一按,“這裡是帝國殖民地,女王的憲兵將在條約結束前永遠守望這裡。”
卡蘭抬起頭,島中央的飄蕩著帝國國旗,在一片美麗的自然景觀中非常突兀。
島上氣溫近30度,海水藍得如同寶石,刺目的白色陽光暴曬著每一處。中央有一座花園式建築,外麵修著環島石子路。從這裡到附近的赤道小國很近,坐遊艇三五個小時就能到。
不到兩百年前,這周邊還是一片荒蕪,住著數量很少的土著。
後來帝國大艦隊崛起,規模不斷擴張,類似戴維斯這樣的大海盜也被招安。他們成功為帝國開拓了海上侵占之路。這一片地區在近代淪為殖民地,土著們幾乎消失,黑奴和混血兒成為人口主要構成部分。
雖然很多國家在近代已經被解-放了,但帝國貴族們在這裡依然保有著非常血腥的財產。
比如這座屬於希歐維爾家的島。
比如這座島中央的花園建築——卡蘭無法想象這裡埋葬過多少黑發同胞的血汗。
它是純白巢籠,有精致又華美的鏤空天頂,希臘神殿式的廊柱和中世紀教堂裡常見的宗教壁畫。溫室中布滿了不合季節但是異常茂盛的花枝、藤蔓。
沒有帝國人會相信,鑄成這種“藝術品”的,是笨手笨腳、肮臟下賤的“黑奴”。
“為什麼帶我來這裡……”卡蘭站在花園外不進去。
她感覺到裡麵吹出的冷風。
刺骨,帶著死亡的味道,比停屍房都更可怕。
仆人打開了華美的黑鐵大門,希歐維爾讓憲兵避退,他們從石子幽徑上穿過花園,進入更深的宮殿。
這裡是一個小型博物館。
留著當初殖民掠奪的珍貴資料。
刑具,影像,照片,一切罪證。
“明天,這座島就會被歸還屬國。憲兵撤走前,會焚毀花園。”希歐維爾帶她走在這裡麵,沒有任何遮掩的意思,“但這座花園,嚴格來說,是希歐維爾家的財產,我可以保有裡麵的東西。”
卡蘭途徑一張照片。
一大群貴族把一個黑發小女孩關在柵欄裡,興高采烈地給她投喂食物。
“你可以選東西帶走。”希歐維爾也在這張照片前停步。
他的銀發比上麵任何一個人都更純粹。
蹙眉嫌惡的樣子也比任何一個人都更美麗。
但卡蘭看不出他們的區彆。
“我為什麼要帶走這些……”她觸碰玻璃櫥窗。
上麵乾乾淨淨,沒有灰塵,沒有指印,每天都有專人打掃。
希歐維爾的聲音聽起來很耐心,沉穩又緩慢,帶著教導的意味:“很多年後,你會希望還有人記得曆史。”
很多年後,這座島上,被年輕的住民們占據了。
他們看帝國的電視劇,聽共和國的流行樂,爭相考上大學讀書,日子過得一天比一天幸福。
這自然很好。
但是需要有人記得曆史。
憲兵臨走前會焚毀這裡,他們要抹去珍貴的資料。
希歐維爾利用所有權把它們保存下來。
這是他贈出的禮物。
一如既往地殘忍血腥,剖心露肺,不作任何保留。
“我想把所有照片都留下。”卡蘭低聲說道。
“沒問題。”
——“很多年後,你會希望還有人記得曆史。”
卡蘭不敢相信,一位真正的侵略者告訴了她這個道理。
他們離開小型博物館,仆人們前來收拾照片。
希歐維爾向她展示了泳池和露台。
因為卡蘭不會遊泳,所以室內泳池對他們沒有什麼吸引力。希歐維爾在這樣近三十度的氣溫下都穿兩件衣服,卡蘭懷疑他會中暑。
她早就換了件花花綠綠的絲質襯衫,穿上了拖鞋。
不過她的心情被殖民博物館影響了,所以也沒吃多少東西。
希歐維爾看著她問:“你要不要去觀鳥台?”
“那是哪裡……”
希歐維爾頷首,示意她跟上。
他們往花園邊緣走去,在一段很長的上坡路後,前方出現了白色大理石台。
四方分彆有四個純金圓盤,由栩栩如生的小天使雕像托著。
前方是波濤起伏的林海,鳥鳴聲聲聲入耳,空氣清新得讓人陶醉。
仆人遞上來一些食糧,放在純金托盤裡。
很快就有各種飛鳥前來啄食。
它們顏色各異,羽翼美麗,眼神靈動又野性。
啄食的聲音清脆動人。
“我記得小時候,父親從這裡給我帶過寵物養。”希歐維爾告訴她,“它們都活得不久,像消耗品一樣,浪費在它們身上的時間和精力幾乎本能地開始讓我生厭。”
仆人把剩下的食糧放在地上,然後退開。
卡蘭撿了一點,一隻很大的海燕似的飛鳥掠過了她的頭頂。她把手伸遠,這隻鳥從她掌心啄走食物,爪子短暫地停留在她腕上,非常疼痛,但是沒留下傷口。
希歐維爾惱怒地抓過她的手看了一眼。
“不要拿手喂。”
卡蘭鬆開手,一把食物落在地上,無數飛鳥揚起羽翼,在他們腳下聚集。
希歐維爾用力拉過她親吻。
他動作激烈。
振翅聲淅瀝如雨。
羽毛落在他們相擁的肩頭,波濤林海都碧翠如洗。網,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