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邊安靜了一會, 才響起人說話的聲音。
“裴鶯鶯, 對不起, 真的對不起, 我沒想到昨天我們去海邊會被拍, 我已經讓我的公司發聲明澄清了, 可是……你今天千萬不要出門, 我會想辦法解決的……”
裴鶯鶯太困了，根本沒聽清對方在電話裡說了什麼。
她眼睛閉成了一條線, 大腦隻嫌棄對方的聲音太過聒噪，最後手機一滑，而她翻了個身繼續睡了。
等裴鶯鶯再醒來是她的鬨鐘響了。
她從床上坐起來，迷迷糊糊地去刷牙洗臉換衣服，背著書包去主樓吃早餐的時候看到了季棠，而她的手機被她落在了床上。
季棠坐在餐桌的主位, 頭發散落一肩，那張帶著股妖異美的臉在清晨依舊美得驚心動魄，她此時正在用平板看新聞。裴鶯鶯走過去，喊了聲“姐姐”。
季棠唔了一聲, 撩起眼皮徐徐看了裴鶯鶯一眼。
大抵是看清裴鶯鶯臉上還有著濃濃的睡意, 她抿了下唇, 輕聲道：“昨夜沒睡好？”
“有一點。”裴鶯鶯說完就忍不住伸手捂住唇，打了個小小的哈欠。
“那倒是正好, 今天在家裡補眠吧。”
裴鶯鶯一聽就感覺到了不對, 雖然季棠總喜歡說要給她請假, 但都是有事發生才請假的，她昨天才因為網上傳的謠言請假，為什麼今天也不用去？
她惴惴不安地看著季棠，“姐姐，我為什麼今天不用去學校啊？”
季棠伸手把裴鶯鶯背上的書包取了下來，遞給了一旁的慧姨，再摟過裴鶯鶯的身體，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你昨晚跟Mason去海邊被媒體拍到了。”
她將平板上的新聞給裴鶯鶯看。
那新聞是九張圖片，每張圖片都是她和Mason，地點背景從餐廳停車站一直到海邊。
甚至她站在海邊看著Mason撿垃圾的樣子都被拍了下來。
那些媒體很會挑角度，每一張都看起來照片上的兩個人十分曖昧。
新聞標題是——“搖滾小天王Mason跟緋聞女友海邊浪漫約會”。
而媒體還寫道，昨夜本是Mason新歌發布會，但公司昨天下午突然發公告說延後到三日後，不知跟這場約會有沒有關係。
裴鶯鶯一看就慌了，她先轉頭看向了季棠，季棠視線放在那幾張圖片上，看不出有沒有生氣。
“姐姐，我……我昨天給你打了電話，可是你沒有接。”裴鶯鶯不想讓季棠誤會自己是故意跟Mason去海邊的，畢竟Mason是季棠的男友，現在比起網上的狂風暴雨，她更怕季棠認為她跟Mason真跟她有什麼。
尹涵告白的事才過不久。
她想到這裡，眼睛都有些紅了，“我真的沒有，是Mason！他說如果我跟他去海邊，就幫我解釋清楚，我真的不是故意跟他去的，姐姐，我沒有跟他約會。”
裴鶯鶯說完之後就小心翼翼地看著季棠，她仔細地研究對方的神情，想從對方的表情裡看出一點端倪。
季棠眸色沉沉地看她一眼，修長的手指攏了攏裴鶯鶯在臉頰處的碎發，驀地，她便是一笑，像是在笑裴鶯鶯傻，“你還怕我生氣？你是我妹妹，我自然是相信你的。”
裴鶯鶯聽到這裡，頓時鬆了口氣。
但一口氣鬆完，她又不免擔憂起其他。
現在新聞鬨得那麼大，她該怎麼辦？
季棠手指滑了滑，新聞下的評論才是真正觸目驚心的，裴鶯鶯發現已經有人把她的名字，年齡，所就讀的學校都扒得清清楚楚，甚至還有人說跟她是同一所學校的。
“照片上跟Mason約會的女生是我們學校的，她在學校就是出了名的喜歡跟男生一起玩，男朋友也換過很多任了，但這次居然還跟明星在一起了，溫馨提示一句，這位小公主家裡很有錢，平時都是坐豪車上下學的。”
這條熱評下也是罵得不堪入目。
季棠看了幾句，把新聞關掉了。
而裴鶯鶯已經氣得不知道說什麼了，那些字眼就像一把把刀子，紮在她的身上，明明說的大部分都不是事實，可是她才此刻終於明白，原來語言是可以殺人的。
那些蒙著麵具躲在網絡背後的人，並不知道自己手指下的話對當事人有多大傷害。
“我已經跟你的班主任打了電話了，她大概也看到新聞了，還告訴我大清早你的學校門口已經圍了很多娛記，趕都趕不走，所以最近這幾天你都要呆在家裡自學了。你們班主任會發資料到你的郵箱，你記得查收。”季棠說。
可是裴鶯鶯已經聽不進去了，她現在心裡亂糟糟，十分生氣，但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那些人為什麼要編造謊言來汙蔑她，甚至說得言之鑿鑿，而其他人也輕而易舉地相信了。
Mason的粉絲都在罵她。
“鶯鶯？”季棠聲音微微提高了些，這才把裴鶯鶯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有些無措地看著季棠，此時眼睛已經紅通通的，像隻可憐的兔子。
季棠看見裴鶯鶯的神情，眸色悄然變深，她不動聲色把懷裡的人摟緊，溫聲道：“怎麼了？這些東西都是假的，過幾天就好了。”
裴鶯鶯拚命地想忍住不哭，可是她還是哭了，甚至哭得慘兮兮的，連自己什麼時候窩在季棠懷裡哭的都不記得了。她長這麼大，受過的委屈其實不少，小時候在孤兒院呆的記憶，她尚存留了一些。孤兒院的其他孩子跟她說，她是被父母丟到了孤兒院門口的，是她的父母不要她了。
其他孩子基本都是父母出事才到了這裡。
被領養後，幫她開家長會的都是她的保姆。
有的老師一開始不了解情況，甚至語氣很凶地對裴鶯鶯說：“家長會一定要家長出席，裴鶯鶯，你下次不可以再讓你的保姆來了。”甚至很不理解地看著她，“你成績很優異，你父母看到應該會很高興，你為什麼不讓你父母過來？再忙也不能缺席自己孩子重要的成長過程的。”
等他們知道自己是領養的之後，便會有同情的眼神看著她，再也不提她的保姆不可以來開家長會的事了。
領養她的裴先生很忙，她小時候也給他打過電話，可是從來沒有打通過。有一次，裴鶯鶯用同學的電話給裴先生打了過去，電話接通了。
“喂？”
裴鶯鶯當時呼吸一窒，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
裴先生似乎有些疑惑電話那頭的安靜，“喂？怎麼不說話？”
裴鶯鶯努力地深呼吸了一口氣，才顫顫巍巍地說：“裴爸爸，是我，我是鶯鶯。”
那邊突然安靜了。
裴先生似乎咳了一聲，語氣有些不悅，“鶯鶯啊，你怎麼給我打電話了？錢不夠用了嗎？我今天會再打點錢過去的，好了，我還有事，以後不要跟我打電話了，有什麼需要的跟保姆說就可以了。”
他話剛落，電話就掛掉了。
……
季棠一隻手慢慢地撫摸著裴鶯鶯的頭發，手下的頭發順滑烏黑，像一匹上好的絲綢，而懷裡的少女還憋著聲音哭著，委屈巴巴的樣子又可憐又可愛。慧姨早就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餐廳，留下單獨的空間給他們。
裴鶯鶯哭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她從季棠的懷裡抬起頭，不住地拿手背擦著眼淚，因為覺得丟人，臉都紅了。
她臉頰本來雪白，現在因為難為情變紅，倒像是塗了一層粉色的晚霞在臉上。
“對不起，我失禮了。”裴鶯鶯聲音裡還帶著哭腔。
季棠悄然一笑，她拿過紙巾幫裴鶯鶯擦眼淚，手下的肌膚很嫩，仿佛多用點力，裡麵的汁水便會流了出來。
“沒事，我倒覺得鶯鶯這樣很可愛。”季棠後半句聲音特彆輕，而裴鶯鶯忙著擦眼淚也沒怎麼仔細聽。她擦掉臉上的淚痕後，便想從季棠的腿上下去，不過季棠攔住了。
“怎麼了？”
裴鶯鶯臉一陣紅一陣白的，十分尷尬，“我想去洗把臉。”
季棠聞言鬆開了手，隻是表情似乎有些遺憾。裴鶯鶯得了自由，立刻進了主樓一樓的洗手間，她看見鏡子裡的自己，越是想起剛剛自己在季棠懷裡哭的樣子。
真是太丟人了！
隻是被網上的人罵幾句，她居然就哭了，還在季棠的麵前哭，甚至還窩在她的懷裡。
還好季棠沒有生氣。
裴鶯鶯長長吐了口氣，她打開水龍頭，特意用冷水洗臉，洗了好幾遍，臉上的溫度才逐漸降了下去。她在洗手間彆彆扭扭呆了好一會才走了出去，季棠還坐在餐廳，看到她時，還笑了下，“先吃早餐吧，對了，待會Mason會過來，說要當麵跟你道歉。”
Mason要來？
裴鶯鶯直接皺了眉，但因為在季棠麵前，又不得不舒展開來，極力掩飾自己對Mason的討厭。她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假裝漫不經心地問：“他今天不忙嗎？”
“應該挺忙的，畢竟出了個這麼大的新聞，不過他說一定要跟你道歉，不想你誤會他。”季棠輕笑一聲，“鶯鶯，我希望你們可以和平共處，畢竟以後還有機會生活在一起的。”
？？？
裴鶯鶯呆住了，什麼叫做有機會生活在一起？
季棠難道真看上Mason這個幼稚王，還有計劃跟他結婚？
裴鶯鶯覺得季棠肯定是瘋了。
她怎麼看，都覺得Mason不如尹涵。
季棠吃完早餐便出門了，並且讓裴鶯鶯老實呆在家裡，不許亂跑。
“姐姐，Mason不是要來嗎？你不留下來嗎？”裴鶯鶯糾結地說。
季棠笑了下，“我有事要忙，你先跟他玩會，我們晚上一起吃飯。”
她說完便上車了。
裴鶯鶯目送季棠的車離開，心裡莫名悲憤，她想了下，對旁邊的慧姨說：“慧姨，如果待會有個叫Mason的男人來了，你千萬不要給他開門。”
她說完就扭身往裡走，她不想再見到Mason了，那家夥根本說話不算數。
裴鶯鶯回到了自己房裡，因為網上新聞的事情，她什麼都不想做，更不想寫作業。她把身上的校服換了下來，穿著睡衣坐到了書桌麵前。
今天的天氣灰蒙蒙的，像是墨汁灌進了池塘之後的顏色。裴鶯鶯撐著下巴看著外麵的天空，心裡亂糟糟，她在想自稱是她同學的人真的是她的同學嗎？是的話，為什麼要編出這種謊言？如果不是，那人又是怎麼知道自己是坐車上下學的？
裴鶯鶯那雙漂亮的眼睛睜得大大的，裡麵一片迷茫，像是在海上失去方向的船隻。
她喪氣地垂下頭，站起來重新躺回了床上，她還是不要想了，睡覺吧，也許睡一覺，所有的事情就都解決了。
不過睡醒之後，她等來的不是事情的解決，而是Mason。
看到Mason的時候，裴鶯鶯正坐在鋼琴麵前，彈著《綠袖子》，這是她剛學鋼琴沒多久，老師教她的。每次她不開心的時候，都會彈這首曲子。
彈這個曲子，會讓她的心情儘快地平靜下來，不過今天似乎不行。
“咚咚——”
房門被敲響了。
裴鶯鶯手下的動作不停，“請進。”
剛剛慧姨打了電話過來，說廚房新到了一批新鮮橙子，過會給她送過來，應該是慧姨給她送橙子來了。
房門被推開，慧姨的臉果然露了出來，不過她不僅帶來了橙子，還帶來了一個讓裴鶯鶯不開心的消息。
“二小姐，Mason先生來了，現在正在主樓的客廳等你。”
慧姨端著盤橙子進來，將橙子放到了鋼琴旁的小圓木桌上。
裴鶯鶯手下的鋼琴聲停了下來，她擰著眉頭看著慧姨，而慧姨則是無奈一笑，“二小姐，我們當主人可不能無禮，你若是想拖段時間，那就把橙子吃完再下去，記得換衣服。”
……
裴鶯鶯足足拖了二十分鐘才去了主樓，她剛進去，便看到了坐在沙發上的Mason。
Mason一看到裴鶯鶯就站了起來，他今天穿得意外的清爽，上身是薑黃色毛衣白襯衣內襯，下身淺藍色牛仔褲，額間一條白色發帶，若不看臉，還以為他隻是個大學城裡的普通大學生。
“彆動！”裴鶯鶯見Mason還準備走過來，連忙出聲。她現在非常警惕對方，大概Mason就是專門克她的，“你有什麼話就站在那裡對我說吧。”
Mason聽話地停住了腳步，他衝著裴鶯鶯擠出一個笑，“雖然我今早跟你電話道歉過了，但是我現在再跟你鄭重道歉，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已經讓公司發聲明了，但可能現在效果還不太明顯，放心，我請了律師，如果網上的人再說些不三不四的人，我一定會告他們。”
早上吵醒她睡覺的人是Mason？
裴鶯鶯更生氣了，她瞪著對方，“說話的人那麼多，你能告得過來嗎？”
Mason想了想，似乎也有些苦惱。像他這種人，其實對於這種新聞並不太在意，傳緋聞都不是傳了多少次，不過以往都是跟圈內人傳緋聞，這是第一次跟圈外人，而且這個圈外人還是他女友的妹妹，事實上還是挺尷尬的。
“那你想怎麼樣嘛？”Mason有些苦惱地抓了下頭發，他從來沒有哄過女生，但是他昨天也的確答應了裴鶯鶯要把事情解決，現在沒解決，他十分掉麵子。
裴鶯鶯冷哼了一聲，她想了想，扭開了臉，“我不需要你的道歉，你離開就可以了。”
“那不行！”Mason直接拒絕了，“今天我是不會走的，季棠約我共進晚餐，我不走，其他事都可以，唯獨這一件事不行。”
裴鶯鶯聞言忍不住瞪向Mason，而Mason則是露出一個討好的笑，還仗著腿長，幾步跨到了裴鶯鶯麵前，“喏，裴鶯鶯女士，你有沒有其他要求呢？
裴鶯鶯看到罪魁禍首站在她麵前，還那麼近，氣得連話都不想說，她轉過身直接要走，Mason見狀，連忙追了上去，“裴鶯鶯，你彆走啊，你先說你要我怎麼做，才原諒我啊？”
裴鶯鶯見他還追上來，更是惱怒，一時氣急敗壞，竟跑了起來，而Mason見她跑，第一反應也是跑了上去。
他跑步的速度根本不是裴鶯鶯的小短腿比得過，不過幾秒時間，他就追到了裴鶯鶯。
Mason擋住了裴鶯鶯的麵前，雙手合十，作拜托狀，臉上的表情也是裝得可憐兮兮，“你要我做點什麼吧，我總要做點什麼跟季棠交差，我不哄你開心，她肯定不會原諒我。”
裴鶯鶯見他如此，倒是很好奇他跟季棠這段感情是怎麼開始的了。
“你什麼時候喜歡上我姐姐的？”裴鶯鶯問。
Mason聽到裴鶯鶯問他感情的問題，微微一愣，不過卻很坦誠，“我原來在一個酒會見到她的，因為她非常漂亮，所以我注意到她了，並且找她交換了聯係方式，不過她那段時間正跟那個姓尹的在一起，不過幸運的是，前段日子她把狀態改成了單身，我就跟她告白了。”
“等等。”裴鶯鶯眼裡閃過驚訝，“你不會隻見過她一麵就跟她告白了吧？”
“對啊，怎麼了？”Mason一臉無辜地看著裴鶯鶯，“這個世上還會有比季棠更好看的人嗎？沒有了吧？那我跟她告白也不奇怪吧。”
裴鶯鶯眼神更驚訝了，甚至帶著一絲不敢置信，“你不會是喜歡我姐姐的臉吧？”
“對啊，我是很喜歡她的臉，所以很喜歡她這個人，如果她可以對我笑一笑，我就更喜歡她了。”Mason說。
裴鶯鶯現在看Mason的眼神變得十分嫌棄，“你的喜歡真的太膚淺。”
“欸，你怎麼這樣說。”Mason很無奈，“喜歡外貌怎麼算膚淺，這個世上人本是千奇百怪的，有人喜歡幽默，有人喜歡才華，就不許有人喜歡外貌嗎？外貌也是一個人的一部分啊。”
“可是幾十年之後，就算長得再好看都會變老，那你那時候不就不喜歡季棠了？”
Mason搖搖頭，“非也，其實一個人這漫長的一生有什麼東西不會變的嗎？不僅僅是外貌，什麼都會變，就拿我來說，我老了之後也跳不動了，蹦不動了，但是我的粉絲那時候還喜歡我嗎？如果每個人都想著年老之後，這個世界就不該存在愛情了。”
他說完最後一句話，“隻要現在喜歡，為什麼要想以後呢？”
裴鶯鶯愣了下，她把Mason的話細細想了一遍，得出了一個結論——
Mason不僅膚淺，還一肚子歪理。
她瞪了Mason一眼，越過他離去，見他還想追上來，直接丟下一句話，“你不要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