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這樣虛弱的季棠,裴鶯鶯很為難,她不知道該怎麼辦了,過了好一會,她才低聲說:“好吧,我跟你住,不過我要去學校搬點東西。”
“好,我明天跟你去搬。”季棠似乎開心了很多。
“不行,明天滿課,嗯……周末去吧。”她另想了個時間,說完,她就看了下牆上的掛鐘,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再不回學校,宿舍大門就要落鎖了。
“既然你沒事了,那我回學校了。”裴鶯鶯想了下才說,她還要回去把她臉上的大濃妝給卸掉,今晚估計要好晚才能睡了。
季棠聞言便鬆開了裴鶯鶯,“好。”
裴鶯鶯自己回的學校,甚至季棠都沒有送她坐電梯,她走到小區門口的時候,才發現有所不對勁。往日的季棠總是提出要送她回宿舍,還要她各種拒絕才肯罷休,而今天他連送到電梯口都不送了。裴鶯鶯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但很快她就想,季棠能有什麼事呢?他可是活了好多年的大妖怪,也許隻是像他說的那樣,妖力突然回來,他一時承受不住,今天有些疲乏了吧。
這樣一想,裴鶯鶯便重新向前走了。
裴鶯鶯回到宿舍之後先給季棠發了消息,說她平安到宿舍了,便去卸妝洗澡去了,等她弄完一切回到床上的時候,已經接近兩點了,她看了下手機,季棠回了她短信,不過非常敷衍地隻回了個笑臉。
裴鶯鶯看著那個笑臉,抿了下唇。她把手機放到枕頭旁,正要入睡就聽到了手機震動的聲音。
來短信了。
她連忙又拿起手機看了下,結果發現給她發短信的人是鐘祈蘊。
鐘祈蘊:“睡了嗎?”
裴鶯鶯看了下那三個字,猶豫了一下,便又把手機放下了。
還是不回鐘祈蘊信息了,雖然對他有所抱歉,但也沒有辦法了。
第二天最後一節課是鐘祈蘊的課,他上完課之後直接當著全班同學的麵點了裴鶯鶯的名字,“裴鶯鶯,待會來我辦公室一趟。”
旁人都知道裴鶯鶯是鐘祈蘊的學生,故而也沒有人多想一下。
裴鶯鶯聞言故意在慢吞吞地收拾帆布包,等鐘祈蘊離開教室之後,才拿手機給鐘祈蘊發短信,“老師,我待會跟我姐姐約了一起吃飯,我能不能下次再過去?”
她本以為搬出季棠的名字,鐘祈蘊會放棄,哪知道他直接一個電話打了過來。
裴鶯鶯隻好接了起來,畢竟她現在還是鐘祈蘊的學生。
“鐘老師。”她乖乖喊了對方一聲。
“你現在有事?”他低聲問。
“嗯。”裴鶯鶯說。
“那我就在辦公室等你好了。”
“鐘老師,我今晚可能要弄得很晚呢。“裴鶯鶯很尷尬。
“那我就等你一直回來,如果你半夜回,我就等到半夜就可以了。”鐘祈蘊似乎根本不知道放棄是什麼東西,他固執要見到裴鶯鶯。
裴鶯鶯沒辦法,隻能妥協,“那好吧,鐘老師,我現在過來。”
十分鐘後,她到了鐘祈蘊的辦公室。鐘祈蘊已經在辦公室了,他脫掉了大衣,穿著一件白色高領毛衣坐在辦公桌的前麵,見到裴鶯鶯來,便示意她把門關上。
裴鶯鶯抿了下唇,轉過身關上了門。她關好門,才拘謹地坐到了鐘祈蘊的對麵,她有些忐忑地看了對方一眼,才輕聲說:“鐘老師找我來做什麼?”
“跟你說一件事。”鐘祈蘊盯著她看,灰色的眼睛像是藏著光,從深海裡發出來的光,“你知道我為什麼要排《梁祝》這個舞台劇嗎?”
裴鶯鶯想了下,搖了搖頭。
鐘祈蘊放在桌子上的手微微交叉在一起,他垂下眸,低聲說:“我的母親是中國人,她和我父親認識的時候是在一個舞台上,我的母親是一名專業的舞者,那時候我母親在舞台上演出,而我的父親是無聊被朋友拉過來的,但節目結束之後,他完全迷上了我的母親,並展開了熱烈的追求,三年後,他們結婚了,因為我母親是中國人的原因,我的父親親自為她改編了一個《梁祝》的舞台劇,那個舞台劇的效果超乎了他們二人想象,公演的次數越加越多,甚至有粉絲直接叫我母親為英台,而我的母親則笑稱我的父親是她的山伯。又過了兩年多,我出生了,我母親因為生我,休息了很久,身體也不如以前,舞團的人在這兩年間安排了另外一個人頂替了她的位置,我母親回去之後,祝英台的角色依舊是那個人演,這讓我的母親覺得很不公平,她向團長投訴,說……”
說到這裡,他閉了下眼,仿佛接下來的事情是他非常不願意麵對的。
“說這個劇是我父親排的,團裡的人沒資格占為己有,但團長說我父親把劇本已經賣給了舞團。我的母親非常地生氣,她覺得我的父親不尊重她,而我的父親覺得她已經是一位母親,應該少出去接演出,兩個人開始整天吵架,吵得非常凶,在我七歲那年,他們分居了,我跟父親住,他們每周見一次麵。我的母親在分居之後去了另一個舞團,她繼續扮演著祝英台,但看節目的人越來越少,後來那個舞團就再也不排《梁祝》了,他們稱這個劇已經過時了。但我的母親不這樣認為,她演了十幾年的祝英台,而且這個祝英台是為她量身寫的,她跟那個舞團的團長求了很久,也不過是求到最後一次演出《梁祝》的機會,我的母親非常珍惜這個機會,認為如果演出效果好,團長肯定會願意加演的,於是她去找了我的父親,希望我父親能為她再改編一次劇本,我父親改了,甚至演出的當晚也去了,但那天發生意外了,舞台後台起火了,可我的母親卻堅持演完了那一場節目,我父親逃出去之後,才知道我的母親沒有離開。”
鐘祈蘊嘲諷地笑了一下,“甚至我的父親在第二年就再婚了。對了,你看到的那個舞蹈視頻是我父親錄製的,我花了很多功夫恢複畫質,但也隻能恢複成那個樣子。我在母親離世之後,每天都看那個視頻,我每天都在想,為什麼我的父親那次是一個人逃出來的,為什麼祝英台在知道梁山伯死訊之後殉情,而我的父親沒有。”
裴鶯鶯終於明白鐘祈蘊為什麼對舞台劇《梁祝》有執念了,在他心目中,那是他父母愛情的象征。對母親的思念和對父親的埋怨讓他產生了執念。
“鐘老師……”裴鶯鶯剛開口就被對方打斷了。
“不,你不用說話,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想安慰那隻是一場意外對嗎?不是的,那場火是我母親自己放的,因為我父親那時候已經跟一位年輕美貌的女性開始約會了,那次去看演出,其實是想談一下離婚的事情。在我母親演出之前,他去後台找了母親,說讓她演出之後把離婚協議書簽了。”鐘祈蘊抬手撫了下額,銀框眼鏡下的眼睛冷冰冰的,“也許這個世上隻有祝英台,從來都沒有梁山伯。活著的梁山伯不是梁山伯。我的父親不是,我也不會是,這個世上沒有人會是梁山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