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燦燦的油菜花謝了, 長出了嫩綠色的種苞。玉米也長得一人多高了, 結出了一紮長的穗子。
葉逢河背著背簍, 要去玉米地裡間穗。
一棵玉米杆上最好是隻留一隻穗子, 否則容易被搶奪營養,玉米長不好。間穗是一件辛苦活兒,現在天氣逐漸熱了, 但是人卻仍舊要穿戴整齊,還要背上棕樹皮做的蓑衣才能下地乾活。
穿戴整齊是為了防止被玉米葉子劃傷手臂,而蓑衣則要擋住山風,避免出汗之後被風傷到。
這種蓑衣家家戶戶都有, 秋冬的時候尋找棕樹剝了外麵的皮, 有的時候還能找到棕包能夠美餐一頓。棕皮剪掉葉子部分, 隻留下粗糙的深褐色的網狀樹皮,然後一層層疊起來用粗針麻線縫製連接成鬥篷狀,邊沿部分則用粗布或者廢舊衣服裹住,避免散掉。
間穗的是葉家兄弟和葉爸爸,原本陸叔也想跟著,不過這活兒太熬人, 所以陸叔就被拒絕了,正好可以去看栗陽燒窯。
栗陽在嶽長風走了之後過了兩天,終於緩了過來,臉上也再次露出笑容, 似乎把之前的陰霾全部都丟掉了。
“錯過就是錯過了, 再糾結這件事, 對誰都沒有好處。”栗陽微笑著看著仍舊對他不放心的葉逢河,“我和他終究不會有可能的,不管是因為那個孩子,還是他會因為孩子傷害他的親人,這些事早晚都是我們之間無法逾越的坎兒。你就不要再操心了,我真的沒事。”
葉逢河看著那雙柔和的眼睛,歎了口氣,“這次嶽長風回去,估計不可能會……”
栗陽擺擺手道:“不管他做了什麼,終究不是因為我。他就像個王子一樣,溫柔善良。他在不知情的情況下失去了孩子,是我自私,不想一個人承擔這種痛苦,所以才把這種事告訴他,強行拽著他一起痛苦。不過這也是他應該承擔的,不是嗎?我了解他,這些事會成為他心裡永遠的痛,我隻會加深他的痛苦,而不是讓他解脫。同樣,他也是會增加我的痛苦。”
“那……你沒有原諒他?”葉逢河有些似懂非懂。
栗陽搖搖頭道:“我不可能原諒他,這輩子都不可能。”
……
“想什麼呢?跟丟了魂兒似的。”葉逢海看著身邊悶頭乾活的弟弟,忍不住問道。
葉逢河悶聲道:“想栗陽。”
葉逢海哇哦一聲,“終於準備打算踢了那個遠在天邊的嶽總了?”
“什麼啊!”葉逢河漲紅了臉,“哥,你怎麼思想這麼邪惡呢?”
葉逢海笑了笑道:“栗陽有自己的想法,你替他操什麼心呢?鞋穿的合適不合適,隻有自己的腳才知道。”
葉逢河把掰下來的嫩玉米穗丟到身後的背簍裡,道:“我就是覺得他太不容易了,如果我是他……”
“你不可能是他,因為你不會讓自己落到那個地步。如果有人上門找你挑釁……”葉逢海嗬嗬了一聲,看向弟弟的眼神不言而喻。
葉逢河點點頭道:“也是。”
各人有各命,有的時候感情這種事,真的沒辦法強求。
“……哥!三哥!!”葉逢林騎著摩托車,站在玉米地外麵大喊,“我嬸子讓你回去一趟!”
葉逢河鑽出玉米地,摘了腦袋上的帽子扇風,“阿林啊?什麼事啊?”
葉逢林大聲道:“我也不知道,嬸子給我打電話,讓我叫你回去。”
葉逢河隻能跟葉逢海交代了一聲,急匆匆從田埂上下來,把背簍放進停在旁邊的三輪車上,然後坐到摩托車後座,“行了,回去。”
回去之後他才知道,原來等著他的竟然是一件好事。
客棧裡有一位新客人,看上去三十歲出頭,文質彬彬的。他什麼活兒都想著湊個手,每天東摸摸西看看,今天終於把目的說出來了。
不過他起來的有點兒晚,一睜眼十點了,葉家隻剩下葉媽媽在張羅著做飯。
這位客人又有些等不及,乾脆把來意告訴了葉媽媽。
“導演?”葉媽媽整個人都愣了,“拍什麼戲啊?”
“不是拍戲,是綜藝。”顧導演幫葉媽媽一邊燒火一邊說,“我是個綜藝導演,《幸運大帳篷》您看過嗎?就是我導的。”
葉媽媽露出尷尬臉,“呃……”她很少看電視,每天都忙的嘰裡咕嚕的哪有時間看電視呢?最多也就是陪著孩子們看看動畫片。
“那《明星捉迷藏》呢?”顧導演不死心。
葉媽媽默默地微笑。
顧導演:……
“好吧,總之我是個導演,這次有個項目我挺喜歡的,正好在朋友圈看到您這個客棧,挺符合我們的要求。於是我就預定了房間,這不都住了大半個月了嗎?越住越覺得合適……”
“那個,”葉媽媽不得不打斷他的話,“這種事你跟我說也沒用啊,我不做主的,我家都是我兒子做主,要不等他們回來?”
顧導演著急,“那大葉子小葉子都什麼時候回來啊?”
葉媽媽想了想道:“怎麼也得傍晚了吧?要不,我把二娃叫回來?”
“好好好!”顧導演就等這句話呢。
葉逢河一回來,葉媽媽就趕緊把他拽到一邊,把這件事兒說了。他往葉媽媽身後看,正好看見那位顧導演抻著脖子往這邊瞅的焦急樣子。
“你好你好,”葉逢河跟顧導演握手,“我們去那邊談。”
這個時候,客棧裡的客人大多都在外麵玩,不是在池塘那邊就是在油菜花田或者出去摘野果子了。因為有老客人帶著,所以葉家人也比較放心。
倆人坐在涼亭裡,葉逢河燒了水準備泡茶,“您有什麼事?”
顧明弦掏出名片遞過去,道:“我是個綜藝導演,現在有個項目挺不錯的,我這不是來踩點兒了嗎?就覺得你這裡真的很合適。”
葉逢河接過名片看了看,顧明弦,豆角台綜藝導演。他點點頭道:“哦,那您說說怎麼個拍攝法兒?我先聲明啊,我家的人,包括孩子都不可能會出境的,這需要您的諒解。還有就是,現在是旅遊旺季,這損失……”
他一邊說著,一邊給名片拍了個照片,想了想,給嶽淩霄和程斌一人發了一張過去。
提到損失,顧明弦的臉稍微糾結了一下,“是這樣的,我們要拍一個明星來你們這裡乾活的綜藝節目,耗時一個月。這一個月裡可能你就沒有辦法接待彆的客人了,但是也有好處啊,我們住的房間都是要掏錢的,而且我們人多,其實你也損失不了多少嘛。”
“抱歉,我對這些不是很了解……”葉逢河還沒說完,嶽淩霄的電話打了過來,“我先接個電話,您稍等。”
“親愛的,想不想我?”低沉性感帶著笑意的聲音傳進耳朵,讓葉逢河忍不住打了個哆嗦,“喂?喂??哎喲,信號不好,你說的是什麼呀?”
嶽淩霄:……
幾天不見,哈尼更皮了。
嶽淩霄道:“說正事,那個顧明弦我認識,算是個三代,家裡比較有錢。他父親是很有名氣的電影導演顧相知,母親是影後李解意。雖然顧明弦沒有做影視而是去做了綜藝娛樂,但是他的節目還是很受歡迎的。不過客棧跟他們合作有利也有弊,名氣大縱然是好,但是會不會影響到孩子和老人?”
葉逢河走到另一邊,伸手摸索著籬笆上的小花兒,“我跟他說了,如果合作,我們家人不會在鏡頭前暴露的,這個希望他們要遵守,不要私自拍照片到處發。還有就是我沒怎麼看過他的綜藝,聽他的意思是要做一個月……”
嶽淩霄道:“這沒什麼,他有錢。我讓我的律師直接跟他們接觸吧,在足夠保證利益的情況下也會保證你們的隱私。”
葉逢河耐心的聽完嶽淩霄給出來的分析,忍不住嘿嘿傻笑了兩聲。
嶽淩霄聽見他的笑聲,也笑了,“親愛的,感謝你第一時間能想到我。”
葉逢河誠實的告訴他,“不,我還想到了斌子。”
嶽淩霄:……
“我吃醋了。”嶽淩霄又回想起記憶深處埋藏的那一段已經被他放大到極致的感受,再加上嶽長風似是而非的話,讓他忍不住有些燥熱的拽了拽領口的領帶。
葉逢河裝傻:“吃醋?好吃嗎?多吃點兒,醋可以軟化血管,防止老年癡呆。”
嶽淩霄舔了舔唇,低笑道:“我不想吃醋了,我想吃你。”
“再見!”葉逢河抬手就要掛掉電話。
“小葉子!”嶽淩霄猛地喊了聲。
彆人喊葉逢河小葉子,那隻不過是一個稱呼,可是這三個字在嶽淩霄的口中出來,聽上去卻讓人極度羞恥。
葉逢河漲紅了臉,“你還有事?”
嶽淩霄頓了頓,道:“我堂哥嶽長風的事……”
葉逢河突然想起一件事,栗陽把能生孩子的事告訴了嶽長風,那麼嶽長風會不會告訴嶽淩霄?他咬了咬唇,有些緊張,“什麼事?”
“你覺得,他和栗陽還能在一起嗎?”嶽淩霄完全沒話找話。嶽長風跟誰在一起其實跟他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可是為了能跟親愛的多聊一會兒,他不介意把堂哥拽出來當話題來八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