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避免他以後生事,葉逢河還特地弄了個合同,讓葉逢山簽名按手印。
葉逢山不願意,葉逢河態度強硬,不同意就不給錢,你願意把房子扔在這裡爛掉,我也不管。
最後他磨不過,更是不想再從這裡呆下去了。而且現在也過了午,他還沒吃飯,肚子裡餓的狠。
最後葉逢山又磨了五百塊的路費,才不情不願的簽名蓋了手印。
葉逢河立馬從車裡的座位下麵拿出來一個包,數了兩萬三千五遞給葉逢山。葉逢山是會計,對金錢更加仔細,他一張張的撚過,確定都沒有問題了才揣進自己的兜裡。
兩萬三,大半年的工資呢!
“阿爸,走啦,該回去啦。”拿到了錢,葉逢山就開始坐立不安,一秒鐘都不想在這種破地方耽擱了。他一邊不耐煩的拍著褲腿上粘粘的草籽,一邊大聲嚷嚷著。
葉興國用力歎了口氣,對著葉爸爸道:“看看,真的指望不上了。”
葉爸爸安撫的拍了拍自己老哥哥的肩膀,“還有阿林呢。”
葉興國又是歎了口氣,才扶著欄杆從吊腳樓上慢慢的走了下來。
一回到葉家客棧,葉逢山就迫不及待的跑到自己家,跟葉媽媽磨了一堆吃的大包小包拎上車,迫不及待的離開了。他兜裡有了錢,可以去鎮上吃一頓好的了,才不會留在這裡吃那些肥膩的煮臘肉,又酸又鹹的醃菜和吃了幾十年的破土豆。
龐娟送走了大兒子,看著後麵跟著進門的老伴兒,問道:“給了他多少錢?”
葉興國說了,龐娟道:“一分錢也沒留下。”
葉興國道:“算啦,趕緊打發走吧,看著就生氣。”他摸出煙來點上,抽了幾口道:“那邊說了,這幾天把磚頭運上來,先緊著咱們家把房子蓋上。說也給阿林蓋兩層的小樓,住著舒服。”
葉爸爸給哥嫂家盤算了房子的樣式,至少十萬塊。老宅的那些木料錢他們一分錢都沒要,可能還得貼一點兒。
葉興國兩口子也看開了,與其指望自己大兒子大閨女,不如指望阿林,指望弟弟一家。
龐娟突然道:“還不如生一塊叉燒。”
葉興國納悶問:“叉燒?什麼?”
龐娟沒好氣道:“臘肉!”
葉興國笑著咳嗽了幾聲,便默不作聲了。
第二天,葉爸爸就帶著人去了葉家老宅,他掏出兒子給買的新手機,對著老宅來來回回拍了不少照片,才有些惆悵的揮了揮手。
老師傅帶著徒弟,斷了老宅的電,開始拆老宅的門扇窗框。拆完這些小件兒,然後推到了一麵山牆。
山牆轟隆倒地的那一刻,葉爸爸忍不住留下了淚水。
老宅拆出來的除了木料,還有不少大青石。這些打磨光滑的大石頭也值不少錢,當年葉家老人還弄了不少大青石鋪地,這些石頭也都被完整的挖了出來,摞在一旁。
拆房梁的時候,老師傅讓葉爸親自去摸房梁。
不少老人習慣把一些值錢的東西塞進房梁上,據說有的人家拆老房子的時候就拆出了一些值錢的物件兒,所以老師傅都會讓主家自己去摸,避免造成什麼誤會。
今天牧場的綿羊豬仔之類的運來了,葉逢河去看那些牲畜。葉逢海也去了自己的藍莓地,藍莓現在正在大批的成熟,他得帶著臨工去摘藍莓。所以今天跟過來的就是栗陽了。
其實栗陽是打算這兩天燒窯的,但是因為這件事他把燒窯的日子往後推了幾天,乾脆帶著小徒弟過來幫忙。
小徒弟也是搞藝術的,看見這些老門板雕花,眼珠子直放光,抓著手機哢哢的拍照,恨不得自己都鑽進去才過癮。
上房梁摸東西的就是栗陽,他背著個小竹簍,伸著手在落滿厚厚的灰塵的房梁上來回摸了幾遍,還真摸到了一些東西,也不聲張,隻是悄悄地放進竹簍裡麵。
房梁,床洞,牆角。
葉爸爸指揮著自己的乾兒子把整個屋子摸了一個遍兒,才笑嗬嗬的給栗陽拍打著一頭一身的灰。
栗陽摸出來了什麼,幫工都沒看見。等把東西都放好,師傅帶著幫工才開始正式的進行拆房活動。
拆了一天的老房子才拆了一半,部分木料被裝上了皮卡車運到葉家門口,粗大的房柱房梁則是最後一天才運走。
到了家,葉爸爸招呼著媳婦兒兒子鑽進屋裡,一同去看竹簍裡的東西。
這些東西都用油布包著,一層層的打開,其中一包裡麵是幾對兒已經發黑了的銀鐲子,銀鑲寶石的耳墜子,另一包則是一條繡滿銀珠子的彝族特色服飾的腰帶,還有大包專門縫在帽子上的銀花片。
葉爸爸看著這些東西,又開始掉眼淚。
當年山裡也有打土豪的活動,不少值錢的東西都被搜刮走了。這些應該是葉家老人給孩子們留下來的家底,隻是到死也沒能告訴孩子們。
“擦乾淨擺起來?”葉逢海捏起一片銀花片在眼前看了看,“挺漂亮的。”
葉媽媽則道:“擺起來做什麼?擦乾淨,我給咱芸豆繡一身兒衣服。回頭再買點兒銀花片,做足一身才好。”
葉逢海笑道:“咱又不是黎族的。”
葉媽媽道:“漂亮就行,傳家用。”她說完,看向葉爸爸,“不分給你哥哥一些?”
葉爸爸擦掉眼淚,道:“分什麼?又不是沒給錢。自家留著吧。”
葉媽媽笑著推了他一把。
葉爸爸道:“不是什麼值錢的東西,整理好就當留個念想了。”
葉媽媽道:“備不住咱摸出東西的事兒你哥家也知道了,不能不給。”她說著,挑出一對銀鐲子加一對兒耳墜子重新包好塞給葉爸爸,“給嫂子那去吧。留個念想。”
葉爸爸笑了笑,把東西塞進自己的包裡。
銀飾確實不怎麼值錢,但是就跟葉爸爸說的那樣留個念想是好的。葉興國看見這些東西推了推說不要,葉爸說是給嫂子的,也就收下了。
晚上,龐娟細細的將鐲子擦乾淨,露出溫潤的銀光。
“沒見咱媽帶過。”她道。
葉興國道:“我以為一起被抄走了呢,沒想到還有。”
“你弟弟是個好的,錢都給了,按說這東西他不給咱,咱都沒話說,畢竟給蓋了房子,這玩意兒也不值錢。”龐娟把鐲子戴在手上,對著燈光看了看。
這邊的人都喜歡戴銀飾,龐娟也有個銀鐲子,但是很細,是葉興國結婚的時候給她買的,戴了幾十年了。這留下來的老鐲子就很粗,實打實的銀子。
葉興國笑了笑道:“喜歡就戴著,好看。”
龐娟戴了一會兒,就把鐲子退下來重新包好,“不戴,被看見了不好,等阿林娶了媳婦兒,這個就給媳婦兒戴,他們也說不出什麼來。”
這裡的他們指的就是大兒子和大閨女。
葉興國抽了幾口煙,噴出濃濃的煙霧,道:“好呢。”
葉媽媽打算親手給芸豆做衣服。
這邊不少人都會蠟染,蠟染出來的布花樣也漂亮,可以縫製好看的馬甲。再買一些銀珠子繡在馬甲上,繡出好看的圖樣來,馬甲下麵則綴滿一串的銀鈴鐺,走路的時候會叮鈴鈴的響。不少的彝族姑娘都會自己繡衣服,等出嫁或者有什麼重大節日的時候穿。可惜葉媽媽沒有閨女,孫女歲數又小,針都不會拿呢。
還有這邊的帽子,一個富貴的帽子能有幾十斤沉,上麵都是各種銀花片銀簪子銀墜子銀珠子。葉媽媽要慢慢的給孫女攢,攢到成年,正好繡個帽子出來。
葉逢海有些激動,“我這是占便宜了啊?”
葉媽媽啐道:“你沾什麼便宜?孫女都有。以後你,或者二娃,還有陽陽,如果生了閨女,也有一套。豁出去了,多賺錢。”
栗陽聽了一愣,他用力揉了揉發酸的鼻子,笑道:“那感情好,我得趕緊找個對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