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宰治是在學校後山看到那個奇怪的男人的。
至於他為什麼被扔到了後山……嘛,這種事情說來話長。
腦袋昏昏沉沉的從地上爬起來的太宰治,將手臂上鬆垮掉的繃帶稍稍繞緊了一些,也沒趕著立馬回夏目櫻子的班級,而是先在草坪上呆坐了一會兒。
校園和廣場那邊,人實在是太多了。
青春和朝氣蓬勃也實在是太多了。
就算是裝的再好,他也始終無法適應那樣的氛圍。
就這樣一個人獨自呆會兒也蠻好的。
太宰治的手機亮了下,取出來便看到了小櫻子高興的宣布自己下午會參演舞台劇主角的消息。
悠哉悠哉的勾起唇角回複完了消息,他重新伸了個懶腰,作勢癱倒在草坪,身邊卻閃過了一個身影,與他擦肩而過。
那個男人穿著複古的黑色羽織,半披的長發遮掩住了側顏,卻隱約可見額頭上的奇怪縫線傷疤,他的腳步不緊不慢,向後山的更深處走去。
但是身在裡世界太宰治,幾乎一瞬間就察覺到了危險降臨的前兆。
那個男人很危險。
非常危險。
已經不單單是背負著幾條人命的危險程度了,誇張一點說,把他和森鷗外放在一起,誰的危險性更大都難分伯仲。
——那麼,這種危險角色為何會出現在立海大的校園?
幾乎沒有多加思索,他就跟隨著男人的腳步而去。
他站在樹後,看到男人在地上放了奇怪的符咒,似是布了個陣法,念念有詞完畢之後,憑空出現了一隻龐然巨物。
從未和靈異世界有過接觸的太宰治,第一次“看見了”。
雖然龐然巨物這回沒有像小櫻子第一次和他形容的那般,長著七鰓鰻的巨口,不過也大差不差了,它宛若一堆挪動的肉塊和肢體隨意的拚湊而成,有一張咧開的巨口,整體形狀有那麼點像鮟鱇魚,但是鮟鱇魚很明顯比這玩意賞心悅目多了。
太宰治第一次見到超自然生物,倒是絲毫沒覺得害怕和畏懼。
他第一反應就是……噫,好惡心,好掉SAN。
但是一想到那個女孩子從出生開始所見的世界都是這樣的怪物,目所能及處甚至有更可怕的存在,時時刻刻都要畏懼死亡和被它們追逐,自己現在所見的隻不過她眼中世界的萬分之一時,太宰治忽然間有點奇怪。
奇怪自己為什麼當時會想當然的覺得擁有能看見妖怪的能力很酷。
奇怪為什麼她即便如此還能那樣溫柔純粹的對所有人笑著。
“乖孩子。”
太宰治看到那個縫線男伸手慈祥的撫摸著鮟鱇魚布滿了眼球的腦門,開口誇獎它,他覺得自己的鼻子眼睛都要惡心到皺在一起了。
是個狠人啊,各種意義上的。
太宰治想道。
不知道縫線男究竟通過觸摸下達了什麼指令,巨型鮟鱇魚緩緩的,悄無聲息的鑽進了土地裡。
它仿佛直接穿透了土地,而並非打洞進去。
與此同時,額頭縫線男猛然回過頭,他的表情笑吟吟的盯緊了太宰治所在的樹後,卻讓人脊背生寒。
“我向來不喜歡增加自己的工作量啊。”男人喃喃自語的,用他們倆個人能聽到的聲調微笑道:“處理人類的屍體是個非常麻煩的過程,您剛剛為什麼要出於好奇心跟過來呢?”
太宰治後退一步,右手已經攥緊了衣襟中的木倉。
雖然明白這種玩意對付超自然敵人多半不管用,但是他不論如何都不會坐以待斃。
“算了,很快這所學校的所有人都會變成屍體。”縫線男這樣總結道,並且做出了宣判:“提前多一具也無妨。”
就在他麵向太宰治抬起手時,卻突然神色微變。
“嗯……他們也在嗎?”
“這就有點麻煩了。”
縫線男這樣說著,他毫不戀戰,不知道運用什麼道具劃出了一道空間,步入其中瞬間消失蹤跡。
太宰治:“……?”
他剛在奇怪為何這個一看就是很有逼格的反派BOSS的家夥本來勝券在握,殺意滿滿,會突然拔腿落荒而逃,後腳倆個熟悉&#拍他肩膀時他才意識到了前因後果。
行吧,似乎是因為他身後這倆個大魔王,連反派BOSS目前都沒百分百把握打的過。
太宰治沒有猶豫的就向五條悟與夏油傑簡要闡述了前因後果,他早已經猜到了他們的真實身份大概是咒術界的術師,站在拯救那一方的那種。
果然,二人聞言瞬間神色凝重了起來。
“鑽到了土地裡……說明咒靈具有選擇性的穿透能力。”五條悟撓了撓頭:“這家夥是想在這所學校造成騷亂,還是單純的想在今日血洗全校?”
反派的心思很難猜的,算了不猜了。
但是眼下既然咒靈已經潛入地底藏了起來,他們隻能運用夏油傑的咒靈操術,用同樣可以穿透地麵的咒靈在合適的地方逼出那隻懷有殺意的咒靈。
就算身為最強的他可以打洞吧,這強烈的動靜也多半會提前造成學校學生的恐慌甚至房屋坍塌之類的。
“敵人提前在學校內放了咒靈無法出入的帳,雖然複雜,不過可以在十分鐘內解除。但是現在時間緊迫,地底的咒靈單靠我手頭的咒靈很難壓製住,幾次都想破土而出暴起傷人。”
原本想把危險的咒靈立即逼出學校的夏油傑神色凝重:“……沒有讓普通人看不見的情況下也能解決它的方法了麼?”
這時候的太宰治突然舉手來了句:“我倒是有一個可以讓看見怪物的事實合理化的議案。”
DK二人組朝著他投來了完全不信任的目光,太宰治聳肩:“隻需要我們裡應外合的出演一場戲,雖然很危險,不過目前來看,這是不造成學園祭的學生恐慌乃至踩踏事故的最優解了。”
“達成最優解的前提是——”他的話語停頓半晌:“我們都能夠百分百的相信夏目櫻子。”
他的這句話算是三人一拍即合的直接因素。
“那就這樣說好了,把按耐不住的咒靈逼到那個方位吧,眯眯眼君。”
“……喊我夏油傑就好。”
—
舞台劇為何會出現咒靈的緣由就是如此。
夏目櫻子並不害怕龐大或者可怕的怪物,她向來是通過妖力或者咒力的差距判斷實力差距的。
雖然有點吃力,不過能打的過,完全到不了需要喊名字求助的地步。
她後空翻一腳踩上了巨型鮟鱇魚咒靈的腦袋,這一下正好也將它張開的血盆大口狠狠踩了回去。
台下的觀眾們已經因為這逼真的怪物道具和激烈的打鬥畫麵看傻了。
為了安撫青少年們的內心,也為了讓他們確定這就是舞台劇情節,夏目櫻子在壓製咒靈的同時沒忘記高聲念出原創台詞:“被活祭的少女們啊,你們的怨念化作妖怪為禍人間,吾不得不在此給予你們永恒的安息。”
與此同時,她舞了個劍花揮刀刀醞釀呼吸法。
“櫻之呼吸.陸之型.花狩雨。”
眼花繚亂刀光劍影,宛若綿延不斷的花雨簌簌而下,對咒靈的軀體進行了多方麵連環斬擊,讓強悍的咒靈逃無可逃,最終發出了不甘的嘯叫。
她當然沒有強悍到一擊就能輕鬆致勝這隻咒靈的地步,於是早已經打好配合在她麵前釋放了結界的貓咪老師,和她的目光對視了一眼,它額角的妖紋綻放出強烈的熾光,咒靈在掙紮扭曲中咒力逐漸消散至渺小,最後慌不擇路的被旁邊靜待收網的夏油傑伸手捕獲,徹底禁錮為球狀的咒核。
夏目櫻子穩穩落地,抖落刀劍上他們看不見的咒靈血液,平穩呼吸法的同時鬆了口氣。
……她現在完全不敢看坐在前排哥哥的目光,不過就算不看,她都感覺哥哥的眼神已經鎖定了她,馬上就要控製不住衝上台問她前因後果了。
……就是說,還好哥哥忍住了。
得想好等會該蒙混過關還是老實交代才行。
夏目櫻子汗如雨下。
台下的觀眾寂靜了幾分,旋即爆發出雷霆般的掌聲,久久不絕。
“好厲害!好厲害啊!”
“是3D投影出來的怪物嗎?天啊這也太厲害了,就像台上真的有一隻怪物一樣!”
“應該是什麼投影高科技吧,我剛剛的錄屏完全看不到怪物,不知道是什麼原理呢。”
正襟危坐的仁王雅治和推了下眼鏡的柳生比呂士互相對視了一眼。
嘛,有沒有一種可能,台上剛剛確實有一隻怪物呢。
自此,舞台劇步入了末尾。
雖然劇情已經改到七零八落,中途還殺了個咒靈,但是還是需要一個完美的落幕。
“大人!大人!”
夏目櫻子揉了揉太陽穴,回過頭去。
“月姬公主”衝上前,渾身顫抖的站定在她的麵前。
他上上下下檢查著她的身體是否有外傷,然後如釋重負的鬆了口氣:“……您沒事真的太好了,大人。”
“嗯。”“劍士少年”回望他微笑道:“這樣長久的曆練,我也有所成長了,請你放心吧,公主,我沒有那麼容易受傷。”
戲中的對話同時也延伸至了戲外。
“咳……”
“你打敗了我,公主已經還給你了。”
就在這時,後台又搖搖晃晃上來了一位仿佛身受重傷的黑發少年。
太宰治依舊坐實反派身份,儘職儘責的咳出一口道具血漿,顫顫巍巍的指著夏目櫻子:“真不愧是我……命中注定的對手。”
幸村精市:“……”
這個時候隻要微笑就對了吧。
夏目櫻子:“……”
太宰君,你真的演上癮了嗎?
【強力的式神被徹底祓除,靈魂身受重傷的源氏長子終於倒下。】
【他卻緩緩的,麵朝麵前的劍士少年伸出了手,仿佛想要抓住什麼一直以來渴求的東西。】
夏目櫻子滿臉震驚:……為什麼突然間就有反派特寫的旁白出現了啊!這是在乾什麼!她應該誇獎切原赤也班級的同學隨機應變能力也很強嗎?
“我……”
“如果和你一樣堅定不移的追逐光明,並未走上黑暗之路的話……結果會不同麼?”
“源氏長子”說完這句話,永遠的閉上了眼睛。
夏目櫻子:“……”
她好像隱隱約約聽到台下有傳來啜泣聲。
你們清醒一點啊!為了總共出場畫麵就兩幕,一幕搞事一幕死掉的反派流淚什麼啊!因為他的三言兩語腦補出了多少背景故事開始心疼他了啊!還是說單純因為他臉好看嗎!
算了,這樣莫名其妙煽情+反派洗白的收尾好像也不賴就是了,感覺中二感更強烈了呢。
她歎了口氣,幫滴溜溜睜著大眼睛望著她,“死不瞑目”的“宿敵”合上了眼睛。
“那麼,下一次,去走光明的那條路試試吧。”她低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