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真的如那個女人說的,倘若拋開性彆和咒術這倆個唯一他能炫耀的資本,那麼他在他引以為傲的家族裡又是個什麼存在呢?
禪院直哉想,他所遺憾的,可能是……
今天對那倆個聒噪的小丫頭要食言了吧。
他望向劍道館的方向。
“你最近,鬨得很大嘛。”禪院直毘人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用了一副略帶笑意的語氣:“不止是家族,就連我出席家族會議的時候,都聽到了有關你的傳聞。”
禪院直哉:“……是的,父親大人。”
接下來,老頭子大概會抨擊他給家族蒙羞,丟臉丟到了咒術界之中吧?
“直哉。”禪院直毘人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做的很好。”
禪院直哉:“……?”
他驀然抬頭,睜大眼睛望向已經年邁的父親,仿佛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認識麵前的男人。
“誌氣滿滿的想要改變這個爛到骨子裡的家族,這種豪言壯誌的誓言,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發過不少次。”禪院直毘人喃喃道:“後來登上了家主之位,才明白了身不由己究竟是什麼意思,千年以來的傳統定式也不是單靠我一己之力就能扭轉的。”
“曾經我很害怕你像我的兄弟和長輩一樣,同樣會成長到無可救藥……現在看來,我錯了。”
父親欣慰的看著他,感慨道:“你終於長大了啊,直哉。”
禪院直哉:“……”
自己此前的所作所為,原來在父親的眼裡等於逐漸無可救藥嗎?
相反,他被限製行為之後的做法,父親他居然……居然十分欣賞?
其實禪院直毘人並非是傳統意義上蠻不講理的,隻刻板信奉家族準則的家主。
相反,在不侵犯家族利益的這層基礎之上,他比任何一任曆任家主更加開明。
這一點,從他私下其實依舊與脫離了家族的甚爾有所交好就能看出。
“咒術界對禪院家最近的評價頗佳,尤其對你的評價頗佳,其中五條家未來家主還點名誇獎過你。”
禪院直哉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總而言之,我的意思是……你現在的改革方式,挺好的。”禪院直毘人哈哈一笑:“畢竟也是年輕咒術師的時代了,不是嗎?十幾年前五條家出了個六眼小鬼,我們確實略顯遜色,甚至因此愈來愈極端……但那不止是因為實力。”
“放手去做吧,直哉。”他再度大力拍了拍兒子的肩膀,眼中滿是希翼與欣賞,沒有半點責備之意:“至少家族這邊你可無憂,我會幫你攔住那些半截入土的老頑固。”
“讓我看看禪院家在你的努力下,究竟可以改變到什麼程度——然後在未來的某一天,說不定我會真正放心的將家族托付給你。”
“……”禪院直哉沉默很久,然後深深鞠了一躬。
“不會辜負您的期待。”
“我會努力的,父親。”
—
生活和看待世界的眼光同時發生翻天覆地改變的,不止禪院直哉一人。
伏黑甚爾今天不是被鬨鐘喚醒的。
他又夢到了她。
她依舊是像曾經一樣巧笑嫣然的坐到自己床邊,拍了拍他的被子,笑吟吟的俯下身對他說道:“該去準備小惠和津美紀的便當啦,不然來不及了哦,甚爾。”
“對了對了,冰箱裡第二層還有分裝的牛奶,記得給孩子放在書包裡,補充鈣質才能好好長高。”
“真是的,快點起來啦,甚爾——”她掐住了他的臉頰往右拉扯:“再不起來,津美紀一個人要把所有的事情做完啦!”
“……”
從夢裡清醒過來的伏黑甚爾,一時間依舊沉浸在方才過於真實的呼喚與觸碰中,下意識的就是抬手想將床邊的妻子緊緊抱住。
結果一把攬過來了一顆海膽頭。
便宜兒子沒開口,木著臉擺著豆豆眼,因為這個力道被撈在爸爸懷裡,和他麵麵相覷,伏黑甚爾怔愣片刻,然後鬆開了勒住兒子的手。
“該去做便當了啊。”甚爾沒管身後一臉蒙圈的伏黑惠,他有些鬱悶的撓了撓頭,很明顯是在因為那個過於真實的夢境被打斷而不爽。
他揉了揉自己沒什麼感覺的右邊臉頰,走進了客廳。
果然,今天的津美紀已經提前將燕麥擺在了桌上,並且燒好了水,吐司也簡單的放在烤麵包機裡加熱了一下,全套簡單的早餐這孩子已經快準備好了。
“……”
莫名其妙回想起了剛剛那個夢。
不,多半是巧合吧。
“後續我來吧。”伏黑甚爾將廚房裡的女孩子驅趕到了飯桌上,他打開冰箱想煎倆個蛋做早餐加餐,這時忽然看到了冰箱二層有兩盒分裝牛奶。
不多不少正好兩盒,說起來他已經忘記自己是什麼時候放進去的了,被夢境裡的她提醒了才想起來。
“……”
伏黑甚爾嘖了一聲,半嘲笑式的搖了搖頭。
什麼嘛,就好像她仍然還在自己身邊似的,夢境的思念已經不知不覺衍生到這種程度了?
—
“那我就先帶著小惠出門啦,甚爾叔叔。”
“……好。”
伏黑津美紀將伏黑惠掛在門口旁邊的幼稚園標配小黃帽戴在了弟弟頭上,牽著他的手準備下樓。
伏黑惠現在就讀的幼兒園是津美紀就讀小學的附屬幼兒園,所以倆個人同路,每天這個點可以趕上去學校的校車。
“對了。”在姐弟倆關門前,伏黑甚爾將一式兩份的便當盒遞了過去:“彆忘了。”
“謝謝甚爾叔叔。”津美紀趕緊道謝。
“沒什麼謝不謝的。”他搖頭:“麻煩你照顧那個小崽子,還有……”
他就像一位正常的父親,叮囑了一句。
“你們,路上注意安全。”
這些並非是友人帳的驅使,而是他確實想這樣說。
津美紀微微一愣,望著麵前這位意料之外接納自己的新父親,發自內心的笑了。
“嗯嗯。”
她覺得,能和小惠還有甚爾叔叔在一起……比曾經留在伏黑家的時候,要開心很多。
.
從校車上下來的時候,距離正式上課的時間還很早。
在幼兒園入口拐角處的小巷,伏黑津美紀隱隱約約聽到了小孩子的哭聲。
她牽著弟弟的手微微停頓,然後叮囑小惠留在原地,獨自一人上前查看情況。
“喂,小鬼,你的爸爸呢?”
“你是叫順平?聽說你沒有爸爸,真的假的?”
“我弟弟講你媽媽平時會在你的書包裡麵放很多零花錢,現在拿出來吧?啊?幼稚園的小鬼不用零花錢吧?”
隻三言兩語,便讓伏黑津美紀心中升起了無名火。
這是一群看起來隻有國小二三年級的男生,正圍堵著一個看起來和小惠差不多大,十分瘦弱的孩子,嘲笑,以及霸淩。
年幼的伏黑津美紀的腦海中已經有了霸淩的初步概念——這些男生嘲笑那個名為順平的單親家庭的孩子,並且要他上供零用錢,不管怎麼說都是十分過份的霸淩行為吧。
孩子的欺淩根本就談不上溫和,反而是純粹的惡劣。
“你們,不能這樣。”見那些男生已經圍著順平推推搡搡起來,伏黑津美紀趕緊上前,勇敢的攔住了他們:“再這樣的話我就喊老師過來!”
那些男生被打斷了,十分不爽:“你又是誰啊,你——”
其中一個男生動手就要去扯津美紀的辮子,卻被一個像炮彈一樣衝上前的小鬼給砰的一聲撞倒在了地上。
津美紀定神之後發現,像凶巴巴的小狗一樣勇敢的護在她麵前的小海膽,是她的弟弟小惠。
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打斷,那些國小的男生更生氣了。
“今天無論如何也要把你們揍一頓——”方才被撞了個屁股墩的男生指著伏黑惠怒道:“尤其是你!幼稚園的小屁孩!”
幼稚園的小屁孩伏黑惠木著臉望著這群大屁孩,他想到夏目櫻子曾經無意識說過的,普通人很脆弱,哪怕是最弱小的咒術也容易給普通人帶來傷害,方才準備釋放玉犬的心思又收了回去。
他歎了口氣。
“謝謝你們……你們,你們不要管我,現在就跑吧……”順平在他們身後低聲說道:“我……把媽媽給的零花錢交出來,可能這樣他們就不會很生氣了。”
伏黑惠回頭看了他一眼:“然後呢,你要每天都交,交給他們一輩子零花錢嗎?”
順平愣了愣:“欸?那個……”
“大學之前給他們零用錢,大學時給他們生活費,工作以後給他們工資,這樣就不用挨打了?”
伏黑惠蹙眉望著這群嬉皮笑臉的國小生,這樣對順平說道:“正確的做法應該是變得強大,把那些膽敢欺負你的人揍到再也不敢吧。”
櫻子姐姐沒有讓他一輩子都躲避咒靈,而是教導了他使用咒力的方法。
不過在不使用咒力的情況下,他就算再如何早慧早熟,獨自對付這麼多年長他好幾歲的小學生也十分吃力。
鼻青臉腫大概是免不了了,反正不會讓他們占到便宜,之後也會連本帶利的還回去就是了。
他做好了架勢,不過就在此時——
“……我還以為今天新開張的會是什麼業務,這麼急的就把我指引過來了。”
伏黑惠聽到拐角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是……櫻子姐姐的咒靈朋友。
“喲,又見麵了,夏目櫻子的跟屁小海膽。”真人笑眯眯的朝伏黑惠打了個招呼,然後一秒變臉恐嚇小孩:“不聽話的壞蛋小朋友可是會被哥哥揍屁股的哦~”
年幼的孩子原本就容易在特定條件下“看見”,再加上真人此刻刻意完全沒有收斂惡意,所以方才拽的不可一世的小鬼頭們,在看到真人之後,都“汪”的一聲被嚇哭了,連滾帶爬的想跑,卻因為巷子是死角,出口有個真人而進退兩難。
“救命啊!縫線怪人!”
“快跑啊!縫線怪人要揍我們的屁股!”
介於年少時沒有正確的教育引導長大以後壞孩子會變成人渣,真人並沒有放過任何一個小孩,收斂力道依言一個小鬼揍了兩下當教訓。
他們捂著屁股汪汪亂哭的跑了,真人歎了口氣,突然間覺得好沒意思。
在小屁孩的霸淩行為中挺身而出揍霸淩者屁股什麼的,這種事情傳出去的話,全體咒術師和咒靈都會一並嘲笑他到死為止吧。
真人生無可戀的回過頭準備離開,衣擺卻被一個陌生小孩給拽住了。
“……?”他不明所以的歪了歪頭回望著順平,按理來說的話,收斂敵意之後,除去有咒術師天賦的人,其他人是看不見他的。
這個小鬼,身體裡有點咒力能見到咒靈麼?
“先……先生……”順平結結巴巴的說道:“我剛剛看到您的速度很快,完全看不清你是怎麼做到抓住他們,揍他們的屁股的。”
真人微笑著回望著這孩子,理想告訴他這個時候隻要微笑就好,感性告訴他,要是這孩子再多重複幾句揍屁股,他甚至很想當場動手揍他的屁股了。
“我的,我的意思是,先生,您的速度簡直快的不像是人類的速度,所以您應該是……”
吉野順平的腦袋裡迅速回顧了一圈自己看過的電影和動畫。
真人挑眉。
哦?看出來他的真實身份了?某種意義上來說很敏銳啊。
“您應該是超級英雄吧?先生?”
“請教我如何變強!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