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之前,在關東煮攤位前備受打擊的三人,麵麵相覷,目光茫然。
明明是在想辦法把威脅性極大的紫毛小鬼原地送走,怎麼……
怎麼覺得他們剛剛的所作所為無異於助攻呢?
“實在不行的話我還有一個終極計劃。”五條悟換了一副十分認真的神秘語氣,這讓夏目貴誌和太宰治同時為之一怔,等著他接下來會說什麼。
“我們趁著小櫻子不注意,上去給他一悶棍吧~”五條悟小手一拍,樂嗬嗬道。
夏目貴誌:“……”
他就知道不應該對五條悟抱著一星半點的期待。
這可是五條悟啊。
太宰治噓了一聲:“還以為咒術師至少會有什麼我們不知道的方法呢,失望。”
夏目貴誌點頭:“失望。”
五條悟炸毛:“……!但是你們的眼中分明說了自己很想這麼做的吧,可惡,我隻是把你們想的說出來了而已!”
“好嘞,三人小隊宣告解散,小櫻子剛剛好像往那邊去了,接下來我會用自己的方法去行動了。”太宰治扯下圍裙丟到攤位上,笑嘻嘻的揮了揮手:“拜拜~”
五條悟扼腕:“……可惡,我早就知道那個繃帶男一點都不靠譜。”
然後他作勢將手臂搭在夏目貴誌的肩膀上:“看來接下來隻能靠你和我了呢,夏目哥哥。”
夏目貴誌用十分迅疾的速度後退兩步,躲開了雞掰貓吊兒郎當伸過來的手,仿佛在躲什麼洪水猛獸。
五條悟:“……?”
“抱歉,我覺得他剛剛說的很對。”夏目貴誌回以溫和的微笑:“接下來我們就用各自的方法單獨行動好了。”
五條悟:“……!”
被嫌棄的雞掰貓孤單寂寞冷的站在原地發愣,他仿佛被拋棄的孤寡老人,蕭瑟的站在原地,後腳手中的電話忽然響起。
“傑!”看見來電人的那一刻,他瞬間門熱淚盈眶,因為感動所以呼喚的十分蕩漾,讓電話另一頭的夏油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我就知道現在隻有傑你……”是站在我身邊的!
夏油傑打斷了這家夥作勢煽情的狗言狗語:“悟,你現在正好在橫濱的海洋館,是嗎?”
五條悟一愣:“……啊,是啊,不過我今天來海洋館確實有很重要的任務?”
讓可疑的雄性生物遠離可愛的小徒弟之類的。
“原來如此,悟你已經知道了任務內容嗎,這樣就好。”夏油傑緩了口氣。
這話聽起來信息量就蠻大的,五條悟開始思索自己到底有哪些遺落的地方。
“……任務?”他有點不確定的問了一聲。
“嗯,這次有關咒靈的任務,剛好就在海洋館。”夏油傑的語氣嚴肅:“雖然暫且沒有人員傷亡,但是這次的咒靈和以往的咒靈都不儘相同,【窗】那邊的訊息顯示,似乎是擅長精神攻擊的類型,總而言之,你這次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
鏈接各個場館之間門的通道,遊客的數量冷冷清清,比起剛剛繁華的室內,少了很多。
不愧是橫濱最大的海洋館,即便是通道的連接處都修成
了水晶隧道的模樣,有豔麗的海魚在光芒之中搖曳。
太宰治仰起頭,忽然下意識的喃喃自語了一句。
“簡直……像置身海底。”
他抬起手在半空中揮了揮,遮蔽住炫目的燈光,此刻他似乎又回到了沉沒進鶴見川的時候,那個時候的他就像現在這樣,抬手頹然的擋住從水麵上滲透進水底的刺目陽光。泛著涼意的水源源不斷的灌進口鼻,肺葉都灼燒了起來,溺斃的窒息感像無形之手扼住他的咽喉,讓他觸碰到了“瀕死”的領域。
……不,稍微等等。
下一個瞬間門,太宰治猛然睜大了雙眼。
在意識到“死後的世界”存在的那一刻,在與她做了約定的那一刻,他明明十分認真的告訴了自己,就遵循承諾,儘可能去嘗試不用求死的目光看待世間門萬物。
既然如此,那又為何……
為何他的內心深處,“就這樣死掉也不錯”的想法,又不受控製的萌生了出來呢?
在意識到這一點之後,意識悉數回籠,他看到了一雙充滿不耐的眼睛。
那雙眼睛……應當是從海洋最深處生長的眼睛。
純粹的黑色,沒有一絲光彩。
【難纏的異能力者。】
仿佛黏著魚鰭的手掌猛然上前扣緊了他的顱骨,不留任何反抗的機會。
他在下沉,不斷的不斷的下沉。
海水,四麵八方全部都是海水。
鹹到發苦的水爭先恐後的湧入食道與肺管,想要呼吸和發出聲音都完全做不到。
“人類害怕死亡,卻又被死亡深深的吸引著。”
“是這樣的吧,電視作品中,文學創作裡,死亡作為一個獵奇的看點,不斷的被消費著。”
“你真的認為,人類活著是存在著某種價值的嗎?”
再熟悉不過的,屬於自己的聲音,曾經他所說過的話語,一句又一句縈繞於耳畔,那個聲音帶著眾人皆醉我獨醒的高傲,又宛若來自海洋深處塞壬的蠱惑。
“我看見了。”
“獨一無一的,僅此一次的死亡……”
“這難道不是你的願望嗎?”
太宰治終於意識到,自己此刻正處於一個十分狼狽的狀態,像櫥窗裡包裝完美的藝術品一樣,陳列在接下來並不知道會發生什麼的觀眾麵前。
“異能力者。”
“不要反抗。”
“我需要你的能力。”
他被怪誕的存在投入了水族箱中,不斷的下沉,沉沒,沉淪,意識因為溺水逐步模糊。
沒有人發現這是一場暗殺,沒有人發現他的生命即將走向倒計時,沒有人發現他此刻正麵臨此生以來最為狼狽的處境。
閃光燈與霓虹燈交錯,有人為了這場“演出”,激動的歡呼,鼓掌。
他仿佛看到了那個扛著狼牙棒的獄卒,正站在地獄的門前衝他招手。
啊……這是在開什麼玩笑啊?
把他扔進大魚缸裡,讓他不要反抗,打算奪走他的力量,所以你這家夥到底是誰啊?
而且這種滑稽無比的死亡方式,怎麼可能會是他此生所求的願望?
然而此時此刻,他已經失去了對身體的掌控能力,無力掙紮——直到衣領被某隻手用力揪住的那一刻。
那依舊是一雙和貓似的瞳孔,在水中璀璨奪目,宛若星辰。
有一個十分湊巧的地方就是,幾乎每一次和這雙眼睛對視時,他似乎都置身於水底。
然而這一次,帶著他脫離了死亡桎梏的,卻是這雙眼眸的主人。
少女像人魚一樣靈敏的向下遊曳,她用力的拽住了他,帶著他逃離了滑稽的深淵。
終於回到了水麵,那一刻他的第一反應並非大口大口的呼吸著新鮮空氣,而是任由意識朦朧的大腦發揮,湊上前去在她的耳畔低笑著呢喃:
“你來救我了啊。”
“小櫻子。”
明明第一次見麵的時候,你還是狼狽不堪的溺水者姿態,小小的,可憐的,像一隻濕漉漉的幼貓。
但是現在,你卻能劈手將我從怪誕存在的手中救出。
你成長的速度,真的讓我都歎為觀止啊。
……小櫻子。
但是,沒有給他繼續感慨的機會,夏目櫻子一瞬間門黑了臉,然後她猛地拽住了他的肩膀。
“砰”的一聲,頭槌相撞,眼冒金星。
太宰治保持著優雅的姿態,乾脆利落的暈了過去。
接住了幸村精市遞過來的外套之後,夏目櫻子道了聲謝,胡亂的裹住了自己,然後抬手探了探太宰君的鼻息。
嗯,很好,還活著,還能自行呼吸。
但是她公報私仇的想道,要不來個心肺複蘇吧,前段時間門在安全健康課上剛好學過急救方法。
太宰治這次沒有辦法繼續十分優雅的暈著了,因為他隱約聽到了自己的肋骨傳來了不堪重負的“啪嚓”一聲。
而且就在剛剛,他做了一個十分短暫的夢境,他夢到他已經悠悠然飄向了地獄的方位,但是那位名為鬼燈的獄卒看到他之後眉頭一蹙,揮起狼牙棒,“砰”的一聲將他旋轉著抽了回去。
在那一刻,出竅的靈魂仿佛“咻”的一下就回歸了身體,太宰治渾身冷汗的突然睜開了眼睛,不幸中的萬幸是他的肋骨至少沒有被摁斷。
少女此刻正笑吟吟的望著他,她像貓抖水一樣呼啦啦的搖了搖腦袋,水珠又似曾相識的撒了他一頭一臉。
隻是不知為何,她這次的笑容背後仿佛摻雜著彆的什麼情緒。
“來吧,和我解釋一下,太宰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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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目貴誌察覺到危險來臨之時,一部分是依靠本能。
他本身的妖力作為人類而言其實相當強大,甚至可以說,尋找到正確的使用方法之後,並不會遜色於當年的玲子。
所謂的“精神攻擊”,對他並沒有產生多大的作用,因為他在險些被拉進另一個領域的一瞬間門,就下意識的一拳揮了出去。
仿佛“砰”的揍中了某個看不見的物體,那個物體同時發出了“啊”的一聲尖叫,夏目貴誌下意識的護好了懷中的友人帳,在後者充滿怨恨的目光中一步步的後退。
夏目貴誌並沒有看清楚那個奇怪生物的實貌,因為它整個身體都被長長的和水草一般的灰黑色長發籠罩,看不見是男是女,是鬼是妖,唯有一雙純黑色的眼眸忿忿的瞪著他。
“那個……”夏目貴誌嘗試交流:“你,是想被歸還姓名,還是……?”
話音未落,那個生物意識到了危險的迫近,它忽然逃也似的化作黑霧消失了。
“……來晚了啊。”
五條悟的攻擊撲了個空,他不悅的嘖了一聲。
雖然剛剛那一擊他並沒有出全力,但是就這樣被靈敏的躲了過去,讓他下意識的開始懷疑對手的真實水平。
難道說,特級咒靈?
但是非常奇怪的一點是,他剛剛並沒有從那隻“咒靈”的身上感受到熟知的咒力,如若是特級咒靈的話,那麼多多少少應該在剛剛的逃脫過程中展現出磅礴的咒力才對。
“夏目君,剛剛的那個東西,你有頭緒嗎?”
夏目貴誌:“我沒來得及確認它是否是妖怪的時候,它就已經消失了。”
他意識到了什麼,嚴肅的問道:“所以剛剛那個,是會對人類造成傷害的咒靈嗎?”
已經有對付咒靈經驗的夏目貴誌,當然能夠意識到咒靈的危險性。
“不,和你我熟知的咒靈區彆倒是蠻大的。”五條悟聳肩:“剛剛我才接到這次任務相關的訊息。”
這座海洋館已經運營了六年之久的時間門,在最近兩個月的時候,才發生了某種奇怪的事件。
起初是飼養員們和動物訓練員們相繼出現出夢魘的情況,有些嚴重到不得不請假,影響了正常工作。
不過水族館多年的曆史當然可以支撐它從外地調任新的飼養員,緊急招收新人訓練上崗,所以並沒有影響正常的開館營業。
“直到前兩天吧,有嚴重到被送進病院的飼養員,三人一齊嘗試自殺,都被製止和搶救回來了,這件事情才引起了我們那邊的關注。”
“那邊的猜測是,這座海洋館可能是出現了什麼精神操控類型的咒靈……”
“既然那麼危險,為什麼會繼續開放海洋館呢?”夏目貴誌緩緩的蹙眉:“暫停營業之後請求咒術師來清理現場和圍剿咒靈,這才是最優解吧。”
“欸,想不到夏目哥哥你也很會嘛。”五條悟聳肩:“但是很無奈啊,大部分的普通人其實對咒靈那邊的世界一知半解,簡稱不見棺材不落淚,在自己的生命受到威脅之前,他們很樂意掩耳盜鈴的。畢竟一個休息日的日流水也是相當可觀的,暫停營業會帶來不必要損失。”
“我們和那個腦袋裡堵滿了錢和肥油的館長說不清,所以咒術界那邊給我們下達的指令是先調查……”
五條悟戲謔的一笑,說反話嘲諷道:“因為還沒有鬨出人命嘛,不管是現實還是咒術界,都並不算什麼大事。”
不過夏油傑和家入那邊收到的任務,卻是實打實的出人命了。
方才傑在電話裡和自己說的很委婉簡略,總之就是太地町海域附近的漁村,一夜之間門出現了數場命案,死者的死法十分詭異,懷疑可能也是咒靈所為,就派他和硝子一塊去調查了。
“我打算先留在這裡,看看能不能尋找到什麼線索。”五條悟提醒道:“我想,現在的最優解應該是你直接帶著小櫻子和她的同學們遠離海洋館?雖然並沒有鬨出什麼人命,但是我很明顯的感覺到剛剛那家夥對你有敵意吧?”
夏目貴誌:“……雖然這樣說,但是我並不能肯定它與我的外婆沒有關聯,我不能就這麼離開。”
看來他與他的妹妹一樣,正義感都蠻足的。
五條悟沒有強求他離開,笑笑:“好吧,那就重新組隊吧,夏目哥哥,不過這次變成了舍小家為大家?”
夏目貴誌並沒有認同這個說辭,也回以微笑:“如果可以的話,把櫻子留下,她身為普.通.人的同學們勸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