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場大人!的場大人!”
翌日,的場靜司正捧著茶杯,靜坐於居室,即便是族人連滾帶爬的衝到他的麵前時,他依舊沒有絲毫的慌亂。
“身為我的場一門的族人,即便是強大的妖怪來襲,卻也應當見機行事,寵辱不驚。”的場靜司的第一反應並非是詢問族人究竟發生了什麼,而是對他的行為進行了批評。他淺酌一口,放下茶盞,目不斜視:“所以,究竟是怎樣惡劣的情況發生,才會導致你如此失態?”
“是!非常……非常抱歉,的場大人!”那名除妖師戰戰兢兢的低下頭,回答道:“那……您口中的那個少女,當真是膽大包天的接受了此次邀約,前來了我們舉辦的集會。”
的場靜司:“……”
聞聽此言,他險些被嗆咳到,不過很快便鎮定心神重新沉著冷靜了回來:“隻不過是一個不隸屬於任何除妖世家的平平無奇的孩子,居然值得你如此的慌張?”
“但是的場大人,那女孩並非一人前來,她的身邊……她的身邊似乎還跟著一個咒術師!”
的場靜司:“……”
在這個國家,除妖師與咒術師彼此之間的關係,其實相當的複雜。
咒靈由人心的負麵情緒凝聚而誕生,生來便對一切的人類抱有敵意,能看到咒靈的條件有倆個,第一個是天生擁有咒力的人,另一個是“瀕死”之人,因此,會時常對社會和居民造成危害的咒靈並不算無人知曉的秘密,咒術界早已經被國家所知,並且咒術師也是被暗地裡大力扶持的職業。
而“妖怪”一詞的概念,卻要比簡單粗暴的咒靈複雜太多。
這個世界上有的場靜司這樣,將一切的妖怪打上邪惡,狡猾,不配與人類同等標簽的除妖師,卻也有名取周一那樣,“優柔寡斷”,“溫柔過了頭”的信任著部分妖怪的除妖師,而想要看到妖怪,也幾乎隻能依靠著“天生”這點來完成。
簡而言之,他們無法向不能眼見為實的世人證明,世界上確實有妖怪。
因此,除妖師並不像相對而言“廣為人知”的咒術師那般得到支持,他們是真正意義上沒有暴露在公共視野,隻靠著祓除妖怪的酬勞生存,甚至時常會被打上“神棍”標簽的邊緣職業。
除妖師與咒術師,同行也說不上同行,雖然大家都是幫助人類,祓除異常生物的角色,但是通常情況下……
彼此之間,都是兩看相厭的。
聽到那個夏目櫻子,居然膽敢明晃晃的帶著一個咒術師前來挑釁,左右這個行為都寫著砸場子的架勢,的場靜司險些攥碎手中的茶盞。
不過他稍微有些疑惑:“……你們又是怎麼發現她帶著的是咒術師的?”
咒術師又不會在自己的腦門上印著一排鋼字,明晃晃的寫著我是咒術師。
“那個……”前來稟報的的場族人小小的為自己擦了把汗:“的場大人,其實是因為那個……我們認出來了那位是咒術師的五條家族未來的家主。”
他委婉的指出,夏目櫻子捎帶過來的角色,是五條悟。
五條悟。
這個名字在咒術界中赫赫有名。
有名到什麼程度?即便是除妖界中都有著他的傳說。
那個在誕生之初,就以一己之力帶動了咒靈內卷的家夥。
像自然界中的捕食者強大時,被捕食者逃亡的速度,反追擊的能力也會增強是一個道理,五條悟的誕生打破了咒術世界的平衡,因為他過於強大,作為他對手的咒靈也同時遇強則強,而這一點,在近十幾年來為他們的除妖任務帶來了不少的麻煩。
人類將咒靈當做妖怪的情況時有發生,遇到咒靈卻將隔著專業跨著行業的除妖師喊過來,這就很尷尬。
罷了,這些都不是重點。
重點是——夏目櫻子她帶來的是咒術界的那個“最強”天花板。
這合理嗎?
這分明很不合理啊!
沒記錯的話,他所邀請的分明是“可以看到妖怪的人”,為什麼那個女人會無視這條準則請來那麼難纏的角色?她與五條悟又究竟是什麼關係?
“你們,就這麼放他一並進來了?”
的場靜司的目光陰鷙,他淩冽的望過族人,嚇的那個除妖師猛地一縮脖子,大氣不敢出。
“因為……因為門口的測試中,那位五條先生確實準確無誤的做出來了。”他怯懦的回答:“的場大人,他確實能看到妖怪。”
的場靜司:“……”
咒術界的天花板,不止能看到咒靈,現在甚至連除妖師們公認隻有彼此間才能擁有的靈視都帶上了,妖怪也能看到了。
他終於一把攥碎了茶盞,在族人的驚呼聲中驀然起身。
“帶路。”
的場靜司冷冷道。
“我要看看……他究竟有什麼目的。”
—
五條貓貓能有什麼壞心思呢。
他當然是覺得這是自家小徒弟為了“孝敬師父”的貼心邀請,那麼為了回應她的熨帖,他當然是應當大義凜然,義不容辭的投身於此次除妖師集會,來一場沉浸式party啊。
眼見剛進門時,大廳的氣氛就顯得過於沉重,這裡男男女女的大部分都穿著深色的服飾,垮著個臉,有些年紀輕輕的就和咒術界的那些老橘子擁有了同款表情。
這行嗎?
這必然不行啊。
倘若這種教導主任的老人家陰沉氣氛把他的親親好徒弟外加她哥的心情都影響了,害他們也不開心了怎麼辦?
開什麼玩笑,他們是來享受生活體驗樂趣的,又不是來和一群死人臉虛以委蛇的。
於是五條悟笑嘻嘻的摘了墨鏡,和酒店的服務生姐姐嘮了兩句,後者紅著臉推脫了幾句,就瞬間屈服去尋來了他需要的東西。
於是,等到的場靜司走到正廳之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
“喲喲喲!所有人一起給我嗨起來!”
雞掰貓手拿話筒,音響內放出了誇張而又動感的搖滾樂,他占據著正廳的C位,作為全場最靚的仔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酒店的頂燈也切換成了氛圍模式,忽閃忽閃的。
的場靜司隻覺得他的心,也跟著氛圍燈一起,忽閃忽閃的。
站在五條悟身邊的除妖師是個年紀不大的小年輕,他總算堅持不住嚴肅的表情,小聲的問道:“這……先生,這樣不太好吧?”
“哪裡不好?”五條悟大手一揮:“你們除了這麼久的妖,還不能享受享受了?來來來一起搖起來啊哈哈哈哈!”
他一個人就是整個氣氛組。
此次集會年輕的除妖師占大多數,尤其是在當紅演員名取周一先生笑吟吟的跟著一起去踩著節奏舞了一屆之後,也帶動了不少人學著搖擺,現場的氛圍總算從最開始的沉悶嚴肅,變成了後來的敲你媽燃起來了。
名取周一:“……”
櫻子雖然此刻完全不懂得那些瘋狂的成年人們到底在乾什麼,為什麼他們一會兒嚴肅一會兒激動,但是她覺得整個會場已經朝著被五條悟帶節奏的模式以一騎絕塵之勢而去了,這是她非常喜聞樂見的。
所以她在大家都在搖擺搖擺的時候,將會場的免費點心從頭嘗到尾。
不愧是五星級酒店,這個酥皮,這個流心,蛋糕蓬鬆柔軟,果醬綿密細膩,口感太絕了。
她吃的非常歡快,夏目貴誌也非常配合的幫妹妹望盤子裡貼心的添東西。
“夏目櫻子。”
但是那個聲音卻讓她切換了一副吃了蒼蠅的表情,小臉瞬間就垮了下來。
她慢吞吞的抬首望向的場靜司。
今天的的場靜司穿了一襲黑色暗紋的正統和服,長發束在背後,乍看之下非常養眼的古典病弱美男。
但是有了前車之鑒,夏目櫻子看他就像在看包著一肚子壞水的衣冠禽獸。
還不等她開口,夏目貴誌已經先行一步,將妹妹嚴嚴實實的護在了身後。
少年與除妖師互相對視,開始對峙。
“哈哈,彆那麼緊張啊。”的場靜司忽然彎起眼睛,消融了冰封著的麵龐,擺出了一副和煦的嘴臉,溫和道:“我隻不過是想來與你的妹妹打個招呼罷了,少年。”
早已經被妹妹還有名取周一打過了預防針,夏目貴誌必然不可能讓步。
他抱著貓咪老師,冷冷的望著貌似和善的的場靜司。
……就是這個人。
將妖怪視作工具,視作奴隸,甚至為了擄獲它們而不擇手段的人。
之前是因為他並不在妹妹的身邊,所以櫻子她不得不與這樣的家夥打交道,但是現在,他絕對不可能會退讓。
的場靜司此刻的表情看似溫和,但是他的實質,卻和同為除妖師的名取周一堪稱天壤之彆。
“哦呀,少年。”他睜開了緋色的眼眸,望著夏目貴誌手中抱著的貓咪老師:“你……飼養著一隻十分不得了的妖怪呢。”
“真是了不起。”他笑吟吟的誇獎道:“你與你的妹妹一樣,都擁有著非常優秀的潛力呢。”
“貓咪老師是我們的同伴,請你不要運用飼養這樣高高在上的詞彙。”夏目貴誌的語氣生硬冷漠,此時此刻,溫柔的少年在周身樹立起尖銳的利刺。
“……同伴?”
的場靜司咀嚼了一番這個詞彙,然後他笑的更加譏諷了。
“所以說,果然還是乳臭未乾的孩子啊。”他用上恬淡而殘忍的語調,不緊不慢的說道:“所以才會把擁有劣根性的物品當做同伴對待,很棒,看來你們依舊擁有著獨屬於孩童的天真,始終沒有真正的成長呢。”
夏目貴誌的拳頭攥緊了一些。
按照他通常的脾氣和性格,如果被他冷嘲熱諷的隻是自己也就罷了。
但是這家夥,連著妹妹一起譏諷。
夏目櫻子是待人處事十分溫柔的夏目貴誌,心中不可觸及的雷區。
……他的此番做法與言辭,未免太過分了,太桀驁了。
似乎是看出了哥哥此刻的心情,夏目櫻子伸出小手,將手指緩慢的覆著著哥哥的五指,直至十指相扣,不留一絲縫隙,將自己的體溫傳遞給他,讓夏目貴誌在一瞬間重新鎮定和冷靜了下來。
“你上次被我反手一個擒拿。”夏目櫻子望著的場靜司,用陳述句淡淡說道。
的場靜司:“……”
夏目貴誌:“咳。”
貓咪老師:“噗。”
剛剛還劍拔弩張的氛圍一瞬間就消失殆儘,空氣中此時充滿了……快活的氣氛。
的場靜司:“……你們根本不明白,你們身邊的這隻妖怪的危險程度,遲早有一天,你們會因為它的滿口謊言,付諸代價。”
夏目櫻子:“你上次被我反手一個擒拿。”
“我很期待,懷揣那份可笑的天真的你們,究竟會被暴露本性的妖怪怎樣對待?”的場靜司的額頭蹦出青筋,他咬牙切齒,一字一句道:“即便你今天用了小花招叫來了五條家的未來家主,你也依舊會因為你的這份傲慢而後悔……”
夏目櫻子:“你上次被我反手一個擒拿。”
她想了想,又補充一句:“在你的族人們麵前。”
夏目櫻子手搭涼棚環顧四周:“七瀨女士今天沒來嗎?”不然現在可能更熱鬨一點。
的場靜司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他強忍著怒意,擠出一句:“……夠了!”
區區一個孩子的三言兩語,居然會讓他如此的失態。
“夏目櫻子,我之前說過,我和你,來日方長。”的場靜司睨視著這個完全不畏懼他的少女,目光冷漠:“你——”
就在他繼續要放點什麼狠話之時,一盞聚光燈忽然打到了他的身上。
的場靜司:“……”
他嘴角抽搐,欲言又止。
所以,這個酒店裡究竟是從哪裡來的聚光燈?
“米娜桑!”五條貓貓現在嗨的不行,他舉著話筒道:“大家看,這位就是舉辦了我們這次集會的老板,的場靜司先生,大家為他鼓掌!”
有人起哄,有人帶頭,於是一眾除妖師就這樣嘰嘰呱呱的鼓起了掌。
的場靜司:“……”
他預備麵對夏目兄妹放的狠話被強行咽了回去,嘴角抽的也更厲害了。
“下麵來邀請我們的老板的場先生上來為大家說兩句話吧!”
又是一陣稀稀拉拉的掌聲。
的場靜司:“……”
五條悟:“哦?看起來的場先生似乎有一些小小的社恐,不太好意思在大家的麵前說話呢。”
名取周一在一邊笑得把大腿都拍腫了。
神TM社恐不好意思。
五條悟話鋒一轉:“那麼這個時候就更需要我們大家的鼓勵了!來吧,大家,我們一起為的場先生鼓掌鼓勵他。”
接下來他就像幼稚園老師哄小孩時一樣一邊拍手一邊有節奏道:“的場!靜司!加油加油!耶耶耶!你最棒!”
的場靜司:“……”
五條悟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這又到底是個什麼東西在說話?!
他已經氣到快要爆血管而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