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嗎?”剛剛遞給他符紙的小哥笑得很爽朗:“是我們特製的,融入了陣法的彈藥,還有其他的,比如說加了符紙的加/特/林。”
禪院家的:“……”
這樣看來,他們的咒具還是做的太保守了一點啊。
他們決定汲取教訓,虛心學習除妖師們敢於創新的精神,將這股風氣發揚在咒術界,下回也讓咒靈感受一下時代變了的感覺。
“但是今天有三艘出海的漁船。”有人歎息道:“風浪太大了,現在去救大抵是已經來不及……欸?”
的場一族的陰陽師們瞬間屏住了呼吸,因為他們又感受到了一陣新的妖力在逐步靠近,而且來者也是實力不容小視的妖怪。
他們瞬間警惕,甚至重新舉起武器,卻被的場靜司抬手製止。
海麵上的那些東西正在逐步靠近……
是一群馱著溺水的人們向岸邊遊行的海豚。
為首的是一個生著魚尾的水藍發少年,他指揮著潮水將人們送上海岸,又讓它們全部褪去。
一位擁有操控大海能力的妖怪少年。
很明顯的,他們不僅對人類沒有惡意,反倒出手救下了那些溺水者。
的場一族的陰陽師們衝上前去檢查時,切實的發現他們還有微弱的呼吸。
妖怪,並非是式神,主動的出手救下了人類。
的場靜司鎮重的對少年鞠了一躬:“謝謝。”
“不用謝。”少年避開了這個鞠躬:“我並不是為了你們,我是為了櫻子姐姐。”
而他們隻是單純的捕魚為生,並不像他的仇人們一樣無可救藥。
的場靜司:……怎麼哪裡都有她。
但是他很明顯的看到了這個妖族的少年的身上,烙印著很多親人靈魂給予他的祝福,那是以生命為代價的祝福,所以少年的力量才能如此強大,足矣操控海洋。
而那些烙印了祝福的它的同族,大抵已經……
是人類做的吧。
因為少年剛剛救人和交流的過程中,他的眼中沒有任何的情緒波瀾和喜悅,隻有深深的哀傷,隻有提及“櫻子”的名字時,眼眸變得閃耀了一瞬。
但是的場靜司在詢問自己,如果曾經的他的親人被妖族屠殺,他是會在後來放下怨恨,主動去拯救無關的妖族,還是會遷怒一切的妖族,想要將它們驅逐遠離人類的世界呢?
答案不言而喻。
“不必用那種眼神看著我。”化鯨忽的笑了笑,他緩緩回頭轉身,他的聲音也淹沒在了海浪之中,變得極其遙遠。
“因為我們並不是你們。”
我們並不是你們,所以我會在這個時候選擇出手拯救人類,而並不是一味地憎恨下去。
的場靜司望著他消失在水麵上的背影,沉默了很久。
他決定在此後召集家族的式神,給予他們自主去留的權利。
—
櫻子順利來到了那位貴族小少爺所在的宅邸,表明了來意。
她給自己套的馬甲是雲遊四方的咒術師,至於宿儺……
“這位是我的冤種弟弟。”她保持微笑,拍了拍宿儺的肩膀。
大爺聞言嘴角抽搐:“……哈?”
“好嘞,我愚蠢的歐豆豆哦!”夏目櫻子逗完了沒長大的小老虎,趕緊推著他的肩膀,在他炸毛之前飛速把他挪開:“讓我們一起去為那位體弱多病的小少爺治療叭。”
少爺的母親是一位溫和的女性,而她一路上都在給櫻子介紹著,自己的孩子,自小便體弱多病。
“醫生斷言過他活不過二十歲的冬天……”夫人抹了抹眼淚:“不過,即使最近有一位善良的醫生,親自來為他診療,他的身體狀態依舊在持續惡化……”
謝過了細聲細語的夫人之後,櫻子剛準備房門口禮貌的敲敲門,後腳就聽到了“砰”的一聲瓷碗墜地的聲音,還伴隨著暴怒的怒吼:“是你動的手腳,把我變成這副模樣的吧?是你吧,是你吧!殺了你!”
再禮貌就要出人命了啊喂!
櫻子猛的推門而入,剛好看到了某個熟人的四條觸手飛舞著,並且手掌已經將醫師的脖頸掐到青紫交加的模樣。
“等,等等!”
她趕緊出言製止,這個時候友人帳的力量就用上了:“住手,無慘!”
“……?”
很明顯已經接近失去理智的小少爺止住了動作,然後駭然的抬起眼望向她。
“殺了吧。”宿儺刷刷兩刀砍飛了朝著她襲來的觸手,小少爺在那邊打滾痛呼,他悠哉悠哉的打了個哈欠:“人類的身體似乎被改造成了鬼族,現在身體裡麵還有亂七八糟的詛咒之類的東西,這家夥活著放出去,隻會讓更多人死掉呢。”
“不會的。”夏目櫻子非常認真的說道:“鬼舞辻無慘,你從今天開始,不會殺掉任何一個人。”
宿儺睜大了眼睛安靜的注視著她。
契約生效。
這個時候最需要治療的當然是差點被掐斷氣的醫師了。
至於那個涎水橫流,很明顯已經失去理智的小少爺……
她嘗試用了反轉術式,但是這並沒有辦法讓他恢複過來。
“……我感覺他一臉要吃掉我的樣子。”櫻子一邊為醫生治療,一邊小聲吐槽道。
“不用懷疑。”宿儺笑了笑:“他確實是很想吃掉你的。”
櫻子:“……”
她回憶了一下戰國版的鬼舞辻無慘。
好吧。
這個時候,醫生已經恢複了意識,在對她連連道謝。
“身為醫師,救世濟人是職責。”他歎了口氣:“但是我無法療愈他的天疾,最後劍走偏鋒,尋找了讓人類化身為鬼,擁有強健的身體之後再將他們轉化回來的方法,當然,人類化身鬼的過程確實會帶來一定的痛苦……”
櫻子:……啊,平安時代的醫生確實挺敢的。
於是她小聲問道:“那您知道怎麼樣讓他,嗯……轉化回來麼?”
醫師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十分頹喪。
“小少爺剛剛暴怒之中,奪下了我這個庸醫的藥箱,拖著病體也要扔進燃燒的灶爐,再之後就是二位看到的場麵了。”
“裡麵的解藥,青色彼岸花,現在大抵已經燒成灰燼了。”
櫻子:啊哈哈哈。
雖然很想笑但是不能笑,地獄笑話,地獄笑話。
“不過應該隻要找到那個彼岸花,應該就可以了吧?總不可能隻剩下那幾株了全在醫生你這裡吧?”
“……”
她乾笑了半天,又和醫生麵麵相覷了一會。
然後她收斂了笑容,扶額歎了口氣。
該怎麼說呢……
還好,宿儺在戰國時代神助攻,在友人帳上逼迫無慘簽了芳名?
否則這個暴戾沒有耐心的少爺,變成了食人鬼之後,到底會發生什麼後果呢。
不敢想象。
如果她剛剛不進門的話,醫師現在大抵是已經被殺了。
她又看了一眼床上被壓製著齜牙咧嘴中的無慘。
嘛,來都來了,不能放著不管。
—
“事情就是這樣子的。”
櫻子行了個大禮:“我已經和他的父母交流過了,雖然正常情況下需要您親自走一趟,但是他的父母一聽到您的名號,就答應的極其迅速。”
賀茂忠行趕緊扶起了這個女孩子。
“我當然不會放著曾是人類的孩子不管。”他溫和的說道。
櫻子:真不愧是那位晴明的師父。
“隻是……”賀茂忠行的言語中稍有為難:“我不能保證他在失控和毫無理智之時,不會傷及這裡的孩子。”
櫻子:如果您的孩子指的是晴明,我盲猜啊,他大概率可能是被孩子傷的那個。
“放心吧,我保證不會有人被傷害,您隻需要防止他逃走就好了。”櫻子認真的回答道:“而且我的此行是這個目的,我希望您的教導至少可以消磨一下他的銳氣。”
無慘妥妥是個沒什麼感情的反社會人格,聽說他在八歲時就能用沾了鹽水的鞭子鞭打下人,先是讓奴隸在冬天時跪在冰天雪地,又讓他跪在燃燒著的煤炭上。
這樣的事情數不勝數。
而她又在有關賀茂忠行的野史記載中,聽聞過他有收留過地獄修羅之子,悉心教導,最後也及時在傷及人類時大義滅親的經曆。
將無慘托付給賀茂忠行的期間,這裡還有個晴明坐鎮,她很放心。
無慘的父母聽到賀茂忠行也很放心,並且他們在看到身體確實已經比之前有精神太多的孩子之後,很高興的讓人將部分酬勞送到了賀茂忠行的宅邸。
賀茂忠行歎了口氣,擺了擺手讓下人將這些身外之物退回去。
折騰了一通的櫻子望著被退回的黃金:這是身內之物,身內之物啊!至少給我留下一周的飯錢啊嗚嗚嗚!
坐在賀茂忠行身邊的晴明看著眼淚汪汪的夏目櫻子,又掩唇沒忍住噗了一聲。
太有意思了。
“我明白了,這也是命運的安排。”賀茂忠行緩緩頷首:“我會……儘我所能。”
“而姬君能夠說服無慘的言靈,我也非常感興趣。”賀茂忠行開口:“如果不嫌寒舍簡陋,食物粗糙的話……”
櫻子:“不嫌棄!”
晴明:“噗。”
宿儺:……看她沒出息的那樣。
櫻子決定化悲憤為動力,順便留在這裡開啟鬼舞辻無慘人格矯正計劃算了,看看人家彩雲豬豬,現在簡直就是個五好少年,再看看人家真人先生,之前她親眼看到真人在給塔子阿姨拔雜草哩!
嘴被堵住的鬼舞辻無慘忽的打了個冷顫。
他緩緩的抬眼望向了自己身側笑的意味深長的小鬼,突然有了點不祥的預感。
……
“所以……”
在去賀茂忠行給他們留的房間之時,宿儺突然對她沒頭沒尾的來了一句:“你也會對我這樣嗎?”
櫻子:“……嗯?”
“立下諸如此類的束縛,讓我不去殺人……”
他的眼眸色澤漸深,一字一句的說道:“方才無慘的那個言靈束縛,你也會很容易對我做到吧,你……”
“不會。”
她突然打斷了自己的長篇大論。
“你看。”櫻子將友人帳從口袋裡取出來,然後翻開了他的姓名所在的那一頁:“是你自願把姓名交與我的。”
“我什麼時候——”少年一臉震驚。
“在未來的時候。”櫻子大咧咧的將友人帳懟到了他的麵前,示意他看:“而我的言靈能力,暫且稱為言靈吧,成功施展的條件就是,需要對方的名字。”
“……”
我,親自將名字,交與她?
交出就意味著樂意被操控,這怎麼可能——
而且現在毫不遮掩的送到他手上讓他看,真的不怕他搶走麼?
似乎讀出了他心中的想法,女孩歪著頭衝他一笑:“所以,我也不會對你立下任何的束縛。”
“因為我明白,那個時候的宿儺先生——”
“一定是懷著百分百的信任將它交與我的。”
而且,他最終也沒有變成所謂的預言中,那般讓世界屍橫遍野,甚至食人骨髓的可怖模樣。
他在未來成長到強大而又克製,恣意但不殘忍,神性在糾結的理性中脫穎而出,占了最大的那一部分。
他在詛咒敵人的同時,也學會了“守護”和“拯救”。
維護重要之人,拯救需要被拯救的弱者。
他是當之無愧的詛咒之王。
“未來的宿儺,到最後都沒有變成壞人,你戰勝了那個八嘎預言!”
“所以我覺得束縛——完全不需要。”
“我相信你哦。”
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我都相信著您。
少年沉默了許久,最後將她推過來的友人帳一把塞了回去,他迅速轉過身,悶悶的丟下了一句:“……蠢死了。”
“才不蠢啦。”
不遠處,少年陰陽師站在櫻樹下,望著他們所在的方向微笑。
嗯。
所以說,你才是真正的破局之法啊,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