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裘劍眉斜斜入鬢,雖皺起眉來時十分陰鷙,叫人喘不過氣來,但若是笑起來又極為好看,陽剛之氣儘顯。
唐灼灼淨了手走到他身旁研墨的時候,他是微微笑了一下的,隻是那笑容太過短暫,她還未回過神來,就已沒了蹤影。
她一時懷疑自己看左了眼,也不說話,就靜靜研著墨,書房裡擺了冰盆,倒也不熱,溫度適宜,滿屋子幽淡的竹香,意境十足。
無人說話,卻並不顯得死寂,霍裘提筆而作,唐灼灼凝神細望,一個寫得入神,一個瞧得仔細,倒是莫名的和諧。
唐灼灼玉白的手指頭印在黑色的墨條上,越發散著一種瑩白的光澤。
霍裘偶一回頭,瞧見的就是這一幕,心頓時就亂了幾分。
他心裡暗歎一聲,將狼毫擱在硯台上,挑眉問:“瞧什麼?”
唐灼灼回過神來,腦袋湊近還未乾的宣紙,瞧著上頭幾個黑色的字符傻眼:“殿下寫的是何字?”
怎麼她一個也識不得?
“這是西江地域的字,你自然認不得。”霍裘眼皮也未抬一下,說完頓了一下,好似想起什麼突然道:“過段時日,孤要去一趟西江,你……殿裡的事,就交給你了。”
唐灼灼頓時也不糾結那幾個鬥大的字符了,她皺了眉,白瓷般無暇的小臉上滿是詫異:“殿下要去多久?”
霍裘骨節分明的食指揉了揉鬢角位置,玄色的眼瞳驀地深幽下來,就連聲音也帶了冷意:“十幾日的光景,不定什麼時候回來。”
西江曆朝曆代都是個亂地,官匪勾結蛇鼠一窩,受苦的隻有當地的百姓,偏偏上麵派去的官員都隻走個場麵,高高拿起輕輕放下,近些日子那邊兒鬨得越發厲害了。
就是大病一場瞧起來時日無多的瓊元帝都上了心,他還是親自去一趟較為安心。
唐灼灼用帕子沾點溫水擦拭手上的墨跡,可那幾個黑點頑固得很,她稍稍用力,白嫩的手背就泛出一大片的紅。
霍裘瞧了,薄唇輕抿,拿過她手中的帕子一點點細細地擦,周身的寒凜氣勢儘數柔和下來,唐灼灼微微一愣,手像是被燙到一樣下意識往回縮,卻被他扣得死死的。
“殿下……”
霍裘將她手中的墨跡擦拭乾淨,才將帕子還給她,與此同時鬆了手,麵色都變未變一下。
隻有他自己聽得到血液裡跳動的聲音,一下又一下,堅定而急促。
唐灼灼站在殿裡,麵上仍是有些紅,方才他執著的手腕像是被火燒過一樣,生疼生疼的,她將手掩在寬大的衣袖底下,良久潤了潤唇問:“那殿下外出的時日,妾能出宮去一趟寺裡嗎?”
她問得有些忐忑,水潤的眸子裡又含著顯而易見的希冀,唐灼灼顏色極好,再稍稍柔和了眉眼光是站在那就是一副媚骨天成的畫像,沒有男人能抵得住這般的請求。
霍裘也不例外。
他心弦驀地一顫,眼神卻陡然寒氣肆意,他前腳說要去西江,後腳她就耐不住想著法子去見王毅?
原來這些天的曲意討好,柔著性子同他說話,不過是為了在這茬上等著他。去寺裡?她唐灼灼何時信過這些?
想都不要想!
霍裘瞧著離著不遠處的女人,嬌嬌小小的一團,原本就明亮的眼神裡流動著彆樣的情緒,更是叫人挪不開眼,他臉色沉得不能再沉,又突然覺著有些寒心。
唐灼灼不明白先前還好好兒的男人為何突然冷了一張臉,隻以為是現在這個時段不方便放她出去。
東宮不比外頭,出宮也並非易事,她出府便是想提前派人給娘親遞個信兒,約著那日一同去寺裡,有些事她好告誡給唐府眾人。
但瞧霍裘這樣兒,怕是不會許了。
也對,如今正是諸皇子野心勃發的時候,她一出去若是又出了什麼幺蛾子,到底對霍裘不好。
唐灼灼暗自沉思,心道若是出不去便寫封信叫人好生帶回去,才想說話呢,便聽霍裘避而不答道:“鐘宇連累孤損失極重,今日兩人來致歉,孤準備奏請父皇將兩人發配邊疆,戴罪立功,你看可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