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灼灼被蒙了眼,瞧不見他的表情, 可單憑著聲音, 她也能察覺出男人波動不止的心緒。
“早知曉他瞞不住消息。”
氤氳的香氣裡, 唐灼灼沒頭沒尾地道了一句,黛眉緊緊地皺在了一起,麵上像是染了哪種花尖兒汁的粉嫩, 低低地抱怨。
男人這般毫不避諱的情話,叫她止不住有些羞。
這樣的事, 若是江澗西不說, 又正好碰著了驚馬一事,便將這事兒翻篇揭過, 誰也不知曉。
霍裘眸子裡蘊著細碎的銀光, 深邃得不像話, 他忽然開口, “若不是江澗西今日進宮,嬌嬌還準備瞞朕多久?”
“若是這事朕一輩子都沒有察覺, 你便落得個自討苦吃的下場, 深居後位無所出, 且緣由還是因你一時玩心大發而起, 若是傳揚出去,你也準備緊咬牙關不鬆口, 自個默默受了?”
“直至最後, 像昨日一樣, 親自將那些女人一個個送進朕的後宮?嗯?”
說到這裡, 霍裘將手放下,雪白的大氅下男人眉宇間含冰帶雪,不怒自威。
男人說起狠話來,哪怕俊美無鑄的麵龐上仍是微微勾著嘴角的,唐灼灼都有些發怵。
“皇上瞧著臣妾是那樣逆來順受的人嗎?”
霍裘細細瞧了瞧小女人坦坦蕩蕩的神色,片刻後無聲地扯了扯嘴角,若是放在平時,他是頭一個不信的。
這女人狡黠得很,心眼也小,平素裡懶得惹事,可若是被人犯到頭上來了,便是錙銖必較也會叫人還了回來。
逆來順受,這個詞與她是萬萬不搭的。
可如今事實擺在他跟前,由不得他不信。
唐灼灼見他神色終於緩和下來,一雙柔夷覆上了他的手,軟著聲音含著幾分不真切的笑意道:“若是當日得了瘟疫躺在塌上的人是臣妾,皇上不也是會這樣做嗎?”
她悄悄彎了眉目,“且一定瞞得死死的不叫旁人知曉。”
“臣妾不過是與萬歲爺同心罷了。”
小姑娘臉頰上的兩個小梨渦嬌軟勾人,不過斷斷一炷香的功夫,霍裘心底滔天的怒與懼都消了大半,他到底無奈,抿了抿唇,道:“平日裡一點小功全被你邀了,這樣的事,你倒是打定了主意瞞得比什麼都嚴實。”
說罷,他似是疲累至極,長臂一展就將人勾到了懷裡,細細地親了親額心,而後極淺地歎了一口氣,將頭磕在她瘦削的肩頭道,聲音如琴弦聲聲作響,“怎麼為朕好的事,嬌嬌都不說與朕聽”
唐灼灼眉目彎彎,眼裡流淌著瀲灩水光。
殿裡暖意深濃,懷中身軀再是香軟不過,崇建帝卻覺著一片寒涼,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問:“昨日姨母為著這事找了你”
至於是什麼事,兩人心底門清。
唐灼灼輕輕頷首,眼裡突然就帶了些細碎的銀光,她輕輕扯了扯男人的衣袖,咬著下唇懊惱道:“母後將人都選好了,臣妾是斷然拒絕不了的,才想著皇上能體恤一二,不料皇上倒好,一進門便發了那樣大的火。”
她麵上的表情含嗔帶怨,卻又帶著恰到好處的撒嬌,半真半假,顯然是想起了昨日夜裡的事。
霍裘從鼻間輕嗯了一聲,長指微微挑起女人的烏發,道:“往朕身邊塞人,嬌嬌倒還有理了”
“若是心中不舒坦,拒了便是。”
男人這話說得再自然不過,像是在說今日中午用什麼菜一樣,無關痛癢的,唐灼灼死死地擰了眉頭,頗有些無奈地道:“臣妾倒是想拖著呢。”
那也得關氏給她時間和機會啊。
說到這裡,唐灼灼看了一眼霍裘,白皙纖長如瓷玉一樣的手指點了點他胸膛,問:“那宮女臣妾也瞧過,的確是少見的好顏色,怎麼還惹得皇上龍顏大怒了”
且還是衝著她來。
怎麼伺候的人是那宮女,臨到頭來受罪的倒成了她
這樣一想,唐灼灼心底頭不舒坦,兀自帶著幾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開口甚至沁了沙啞的哭腔,如同藤蔓一樣,纏纏繞繞的叫人掙脫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