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同好(1 / 2)

掌櫃找的這雅間果然闊朗,進深雖與彆的無異,橫向卻足有兩丈。攸桐進去時,夥計已將陳設用的三架彩繡紗屏搬到中間,將靠近門口的那張圓桌圍起來,隻在靠牆處留了通行的過道。

雖說紗屏不及牆壁隔音,但擱在中間,不比小雅間差。

攸桐頗為滿意,因覺得雅間裡火盆熏得燥悶,外麵日頭又曬得頗暖和,便命開窗透氣,而後叫隨行的春草和木香也坐下。

她倆起初還不敢,因攸桐說桌子空著無用,她也無需多伺候,才敢欠身坐在旁邊。

夥計捧來古樸的木盤,裡頭整整齊齊兩溜小竹板,上頭楷書端莊,刻著菜名。

攸桐一眼就瞧見那道手撕白雞,挑出來,又瞧了一圈,選了十香醉排骨、清炒筍尖、醋溜豆芽、椒香芋頭和雞湯煮乾絲。外加三碗魚餅湯和糖蒸酥酪,梅花香餅兩樣小食。

夥計應命去了,沒過多久,菜便陸續上桌。

酒樓裡的手撕白雞味道果然不錯,雞肉煮得火候剛好,外皮晶瑩剔透,肉絲鮮嫩細膩,上頭淋著去了油的雞湯,再拿調好的醬汁兒拌勻,撒上蔥末椒絲,色相上佳,酸辣可口,開胃得很。那道椒香芋頭算是家常菜了,芋頭做得軟糯,極合春草的胃口。

木香卻是愛清淡的,專揀著筍尖和豆芽吃。

春草見了便打趣,“瘦得跟豆芽菜似的,還專挑它吃,嘗嘗這雞絲和醉排骨,好吃著呢。”

木香笑著回嘴,“你才長得像豆芽兒呢!就愛清淡爽脆,管得著麼。”

春草便笑,“少夫人選的菜我都愛吃,唯有這豆芽,總覺得寡淡,沒味道。”

“也未必隻有寡淡。”攸桐瞧著那拌得誘人的雞絲,想起道美食來,“先前在食譜上見著一道菜,叫毛血旺,底下就常拿豆芽兒墊著。那道菜口味麻辣鮮香,裡頭的豆芽兒不油不膩,卻不失鮮辣味兒,最能下飯。”

她但凡倒騰時下不常見的菜,都是借食譜來遮掩。

春草伺候了魏攸桐許多年,起初還滿心疑惑,不知自家隻碰琴棋書畫高雅之物的姑娘怎會擺弄食譜,到如今次數多了,已然習以為常,隻好奇道:“那是個什麼?跟上回涮肉似的,煮著血吃麼?”

說話間,眼神兒直勾勾瞧向攸桐,甚是期待的模樣。

——上回攸桐做火鍋,她最初見著那一盤鮮紅的凝血時嚇得夠嗆,後來煮熟了嘗過兩回,反倒念念不忘起來,此刻聽攸桐提及,當即來了興致。

攸桐瞧那副饞嘴貓的樣子便高興,遂將做法講給她們聽。

毛血旺裡能用的菜很多,不過眼下許多食材製作不便,未必能讓她大快朵頤,便隻能說幾樣力所能及的菜色如火腿、鴨血等。提到必不可少的毛肚,攸桐也先饞了起來,興致勃勃,“那東西又叫百葉肚,爽口脆嫩,做成辣味兒最好——”

“這位夫人曾吃過百葉肚?”

忽然,屏風後有人貿然問道。

攸桐愣了下,同春草對視一眼,不甚確信,“是屏風那邊說話?”

“在下秦九,貿然攪擾,請夫人見諒。”紗屏後麵,有個男子站起身,隱隱綽綽的,隔著屏風問道:“聽夫人方才所言,是曾嘗過百葉肚嗎?”

攸桐瞥了一眼,頓生好奇。

毛肚取的是牛的瓣胃,這時節耕牛還算貴重,雖沒到管製的地步,小老百姓也不舍得隨意宰殺。能吃牛肉的人,要麼有點身份,要麼是高門貴戶的仆役,沾光吃一些。此人能占雅間用飯,自是身份不低,不會碰牛肚雜碎那等“汙穢”之物。

莫不是跟她一樣……

這念頭騰起,攸桐悚然一驚。

卻聽那邊解釋道:“我家主人是位郎中,隻因不便開口,便命小人請教。我家主人早年遊曆各處辨識草藥,有幸嘗過一回百葉肚的滋味,念念不忘,可惜齊州沒人能做出那滋味。方才聽夫人提及,似是極為熟稔,才忍不住相問,還望見諒。”

說罷,竟似隔著屏風作了個揖。

這樣看來,倒是個禮數周到的隨從。

攸桐覺得意外,因不知對方底細,留了個心眼,隻含糊道:“我也是從食譜看到的。”

秦九似覺失望,道一聲打攪,坐了回去。

攸桐接著用飯,心思卻落在屏風後麵,收不回來。

能叫那主人如此惦記滋味,做牛肚的人想來手藝極好,深諳此道,也有另辟蹊徑的眼光與膽量。她往後要開店招客,夏嫂的手藝未必足夠,若能引為幫手,倒是極大的助力。

這般暗自籌謀,聽見紗屏後桌椅輕響,忍不住瞧過去。

屏風後走出兩個男子,前麵的二十來歲,麵容俊雅,姿儀瑰秀。他顯然是出身高門,玉冠博帶,神情疏朗,身上一襲玉白錦衫,繡了隻仙鶴,腰間墜著玉佩,一眼瞧過去,無端叫她想起八個字來——蕭蕭肅肅,爽朗清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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