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反思(1 / 2)

圍攏住傅煜的那幾位, 是長房夫人沈氏的娘家人。

中年男人沈飛卿是沈氏的弟弟, 原本在吏部做事, 是個清貴的官職,旁邊是夫人梅氏和女兒沈月儀。年底時朝廷下了調令,安排他到齊州為官, 沈飛卿將手頭的事交割清楚後,在京城過了除夕,又想著趕在衙署開門前先去姐夫傅德明那裡探明底細, 便早些上路往齊州走。

因碰見途中大雪, 怕後麵路滑難行, 便先住在客棧。

方才下樓,是打算帶著妻女去隔壁的酒樓用飯。

誰知好巧不巧,竟然在這裡碰見了傅煜。

沈飛卿去齊州的次數不少, 知道傅煜的謀略英勇遠在幾位外甥之上,且永寧節度使雖是傅德明, 握著兵馬糧草的卻是傅德清父子, 對他便頗客氣。

因聽說傅煜是回京去嶽丈家,難免問及他新娶的少夫人。

而後,便有了傅煜瞥來的那一幕。

攸桐趕過去時, 傅煜已然道明她的身份,沈飛卿是個男人, 不好虛客套, 便是梅氏走上前來, 笑道:“在京城時就聽說你美貌過人, 滿京城的姑娘都比不上,如今瞧著,果然很好。”她滿臉的熱情誇讚,眼底卻不見太多笑意,隻招呼沈月儀來認識。

沈月儀在京城裡,怎會不知魏攸桐的名字?

去歲此時,京城裡還將她和睿王的事傳得沸沸揚揚呢!

當時滿京城的人,雖有人暗自同情,大半都在等著看笑話。沈月儀與攸桐素不相識,隻聽聞她是鐵板釘釘的睿王妃,為人頗為驕橫,待滿城風言風語傳入耳中,便是抱著看戲的心態瞧熱鬨。

誰知這魏攸桐著實命好,才被睿王拋棄,轉頭就被傅家娶了,據說聘禮嫁妝皆十分豐厚。所嫁的傅煜更是人中龍鳳,雖說行事冷厲狠辣、威名令人敬畏,不像許朝宗那樣君子溫雅、皇家貴胄,卻也是前途可期的青年才俊。

京城內外數得上名號的青年男人就那麼幾位,魏攸桐倒是招了倆。

可是論德行才華,她哪裡配得上?

沈月儀記得京城裡那些風言風語,瞧著空有美貌的攸桐,心中暗自嗤笑。

不過她的性情跟姑姑沈氏如出一轍,哪怕滿心的暗怒,也不會表露,隻笑吟吟地招呼。

攸桐亦不失禮數地回禮。

沈飛卿便笑向傅煜道:“這客棧住的雖不錯,吃食卻不敢恭維,聽說隔壁那家醬菜做得極好,不如一道去嘗嘗?這深雪天氣,屋裡悶著也無事可做,咱們喝兩杯,叫小女陪著少夫人說話解悶,往後到了齊州,就算是舊相識了。”

傅煜並未立即回答,隻側頭問攸桐,“還難受嗎?”

攸桐跟著站了片刻,從傅煜神情中就能看得出來,他對這位沈飛卿並無太多親近之感。

畢竟,這位是長房堂兄弟的舅舅,又不是他的。

且這話既然問得實在蹊蹺,顯然是有緣故的。

想必是不肯同往,又礙著幾位出生入死的堂兄的麵子,不好隨意拒絕。

遂往他身邊靠了靠,蹙眉道:“路上雪滑,馬車裡晃得厲害,我……”

“那就不去了。”傅煜未料她竟能心有靈犀地配合,很隨意地將手搭在她肩上,道:“內子體弱,車馬勞頓沒未必有食欲,我也有點瑣事需處置,不麻煩了。”看似耐心解釋,語氣卻不冷不熱,態度之疏離客氣,完全襯得上旁人對他“桀驁而不近人情”的評價。

沈飛卿也沒敢再囉嗦,側身讓開道:“那將軍就歇著吧。”

而後招呼妻女往外走。

沈月儀擺出跟梅氏一樣笑吟吟的姿態,出了門,才低聲諷笑道:“可真是會喬張做致。果然秉性難移,從前在睿王跟前是這樣,如今換到了齊州,還是如此。她哪裡配得上傅將軍?”

說話間,下意識往回看了看,門窗緊閉,厚簾垂落,沒能看到傅煜的身影。

然而方才那威儀峻整的姿態,卻像是印刻在腦海裡。

原以為風沙裡打滾、刀尖上舔血的悍將,會是凶悍而鄙陋的,像她先前見過的西平王麾下一員猛將那樣滿臉絡腮胡子,目中凶光怕人。誰知真的碰見,傅煜卻與想象中截然不同?挺拔昂然的身姿,刀削般英挺的輪廓,眉目硬朗深邃、氣度俊爽持重,威儀端貴得恰到好處。

那樣冷厲英武的男人,對旁人冷淡狠辣,唯獨對身邊的女人有幾分耐心。

方才那伸臂攬著的姿態,於剛健中透著溫柔,令人心馳神搖。

成為他身邊的女人,何其有幸?

沈月儀戀戀不舍地收回目光,便聽梅氏道:“是狐狸總會露出尾巴,睿王不就看透她的麵目,另娶了徐家的女兒麼。傅將軍縱被一時蒙蔽,卻也會有看清的一天,到時候……嗬!”她語帶哂笑,藏了幾分看好戲的意思。

前頭沈飛卿聽見,皺眉道:“在外趕路,亂嚼什麼舌根。人家沒招你,何必評頭論足的?”

梅氏不以為意,“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的事,說兩句怎麼了。”

沈飛卿瞪了她一眼,因進酒樓後人多眼雜,便沒再多說。

……

客棧裡,攸桐被傅煜攬著上樓梯,等沒了旁人,見他還不肯鬆手,徑直捉住他手腕拿開。

——倒像是嫌棄他似的。

傅煜神情有點古怪,卻沒多說。

到得客房外,聽見底下又是一陣喧鬨,有人呼喝著叫人牽馬安排客房,不由駐足瞧過去,就見客棧門口燈籠夾雜著火把,十來匹馬蹄聲淩亂,像是剛冒寒趕來的客人。

站在二層臨街的廊道上,火把映照下,那些馬皆油光水滑,響鼻陣陣,威如猛虎。

這樣的陣勢,可不是一般趕路人能有的。

攸桐意外地瞧了兩眼,就聽傅煜道:“是西平王的人,不用理會。”

走到中間,夥計已然開了客房,傅煜和攸桐一間,春草煙波住在隔壁,兩側則是杜鶴、隨從和車夫們各自入住。屋裡桌椅床榻俱備,擦得乾淨整潔,角落裡三扇屏風圍著,後麵放著浴桶和洗麵漱口之物,再往裡一道小門,裡頭放著恭桶。

攸桐瞧了一圈兒,見傅煜坐在桌邊,桌上放著茶壺杯盤便走過去。

壺裡的水是熱的,她斟了兩杯,取一杯遞給傅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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