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敢往下想,隻怒聲道:“你胡說!”
心緒浮動之下,聲音陡然拔高。
攸桐笑了聲,稍稍躬身,轉而道:“好,即便不是如此。當初徐家肆意欺辱我,置睿王於何地?謠言裹挾的三個人,他臉上難道就有光了?原本能好聚好散,非要鬨得那麼不堪,你以為他不介意?當初娶你,為的是徐太師。以利相聚,利儘而散,這道理,王妃該懂吧?殿下要與傅將軍交涉,有的是能談的條件,兵馬、銀錢、官職、爵位,哪個不夠誘人,卻要把成敗押在我這微不足道的人身上?其中緣由,王妃可曾想過?”
說罷,直起身退了兩步。
徐淑的臉色,變得愈發難看。
昨晚輾轉反側時,她想過許朝宗如此行徑背後的理由。心裡有過許多揣測,卻終是不敢亂想,乍然變故之下,她也沒有足夠的冷靜理智,去分析每種可能的真假。最後,幾乎是有些掩耳盜鈴般,相信他是情勢所迫,卻不得不忍辱負重。
但此刻,攸桐連番發問,卻仍挑起了她的疑心。
——不得丈夫寵愛的女人,對於丈夫情意所向的疑心。
徐淑沉默不語,臉色卻是愈來愈難堪,最後,像是想到了最壞處,雙膝一軟,癱坐在地。
那是種近乎絕望、心灰意冷的神情,跟她剛進門時裝出來的灰敗截然不同。
當初原主被許朝宗舍棄時的百般揣測、傷心意冷,如今便如那滿城罵名般,如數奉還。
牽扯感情時,女人的猜疑心最是可怕,這種窺探人心、追問不出答案的,更是磨人。
攸桐狠狠盯了徐淑一眼,最終擺明態度,“要說和解,這輩子是不可能的。不過我要的也簡單,當初我被徐家逼得投了冰湖,如今兩年過去,也是那樣寒冷的臘月,王府裡的湖也不淺。你若能跳進去,泡上兩個時辰,這件事,我便不再追究。”
“你——”徐淑未料她如此刁鑽,豁然抬首。
臘月寒冰極冷,便是探個指頭進去,都刻骨生寒,她自幼嬌養,半點苦都沒吃過,如何熬得過刺骨冰湖?哪怕僥幸撿回半條命,往後也是渾身的毛病,莫說生兒育女,想好端端的過日子,都怕是很難。
徐淑瞪著她,不可置信。
攸桐冷笑,“你若能熬過冰湖的水,算你的本事,我佩服。若熬不過,那也是罪有應得。”
說罷,再未逗留,轉身出門。
到得屋外,卻見中庭樹下,兩人並肩而立。
是許朝宗和傅煜。
攸桐愣了下,旋即屈膝為禮,道:“既然殿下親至,想必也聽到了。不過是昔日之事如數奉還,她若熬得過,我絕無二話。若熬不過,也隻怪罪孽深重,冥冥中自有天意。”言畢,腳步不停,徑直往外走。
許朝宗心緒浮動,想叫住她時,聲音卻卡在嗓子裡,遲疑著吐不出來。
傅煜也微微拱手,“相信殿下會信守承諾。”而後抬步跟上攸桐。
屋裡徐淑聽見動靜,手腳並用地半爬著追出來,想開口跟許朝宗求情,卻隻換來四個字。
“聽天由命。”
輕飄飄的,如他從前伸來的溫柔手掌,將她推向穀底,絕望而陰沉。
……
攸桐加快腳步,出了兩重院落後,才暗自鬆了口氣。
她在屋裡跟徐淑提起許朝宗,暗示許朝宗惦記著失去後再也得不到的白月光,原本是為惡心徐淑,讓她看清許朝宗的無情無義,而後如原主般,遭一回絕望磋磨,身心俱罰。哪知道,一牆之隔,那兩個男人竟在悄悄聽牆角?
許朝宗便罷了,早已斬斷乾係,怎麼看都無所謂。
傅煜卻杵在那兒呢,行軍打仗之人,耳力異於常人,也不知聽了多少。
攸桐打死都沒想到傅煜竟然會來這場合,驚愕之下,心裡慌亂,不等誰帶路,便仗著對睿王府的熟悉,逃也似的跑出來。
才走出垂花門,便聽背後有人道:“你對這王府倒很熟。”
是傅煜的聲音。
攸桐心裡哀歎了聲,知道是躲不過了,隻好放慢腳步,轉過頭時眼底有點尷尬。
便見傅煜目光沉靜如水,健步而來,神情裡有那麼點……酸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