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番外(5)(1 / 2)

嫁給奸雄的日子 九斛珠 13393 字 6個月前

鈞兒剛學會走路的時候很乖, 手扶著桌沿椅腿,走得穩穩當當,甚少摔跤。

傅煜也因此斷言, 說他果真有皇太子的端貴儀態, 小小年紀便知沉穩安靜, 頗有他年少時的風範。等他學會了跑,想必不會跟秦白石小外甥似的, 上躥下跳地調皮搗蛋。當時攸桐聽了, 便說天下大半的孩子皆然,秦白石剛學會走路時也可乖了。

傅煜不信,說他的兒子,定比秦韜玉的兒子懂事。

攸桐爭不過他,對這迷之自信付於一笑。

很快, 現實的巴掌便活生生打在了當今皇帝的臉上——

比起秦韜玉那副文弱身板, 傅煜十數年戎馬, 身強力健,鈞兒顯然是承襲了他的好身板, 精力極為旺盛。在小心翼翼地學會跑,確信不會摔跤後,小家夥便跟除了沒了韁繩束著的小馬駒,滿地撒起歡兒來, 比秦白石有過之而無不及。

起初的鬨騰隻是在鳳陽宮裡。

因攸桐在他住的側間鋪了軟毯, 鈞兒偶爾不慎, 頗有失太子風範地摔了兩跤, 察覺不太疼後,便提著兩條小短腿,邁著並不算穩當的步子各處跑。從他睡的搖床,到當中的小桌椅,臨牆的博古架,左搖右晃地跑來跑去,不時便要摸上頭的東西來玩。嚇得乳母將稍有點棱角的玉器都收走,免得砸著他。

到後來,撒歡的地盤便延伸到了鳳陽宮外。

被人抱著穿過長長的宮廊,便是座小小的禦花園,有樓台花木、秋千搖椅。

對人小腿短的鈞兒而言,這地方寬闊又有趣。

尤其是暮春時節,花樹開到最濃時,一陣風吹過去,地上鋪了層花瓣,枝頭殘蕊零碎,招得蜂蝶群至。而樹蔭底下長著各色野花青青輕葉下藏著嗖嗖亂跑的草蟲,那簡直是鈞兒最好的玩具。

攸桐性好山水,自不會拘束兒子,很樂意讓他親近泥土草地,免得被這金樓玉闕養歪。

每逢此時,會教他認花鳥草蟲,念一些應景的詩句。

鈞兒學得很快,哪怕未必明白其中的意思,也能原樣模仿,嘴裡自言自語地念叨。偶爾碰見熟悉的場景花木,還能蹦出兩句攸桐教過的詩詞,且說得半分不錯,叫攸桐格外驚喜,深覺先前的熏陶沒白費。

母子倆但凡鑽到這園裡,每回都能消磨半天時光,樂此不疲。

以至於這差事給傅煜時,叫日理萬機的皇帝有點慚愧。

……

比起攸桐的細膩溫柔,傅煜雖也疼愛兒子,卻沒她那樣的耐心。

何況整日政務壓頂,在文臣武將跟前擺著端肅姿態,陡然到了這花木之間,也沒攸桐那般靈巧的才思。碰見有些花草,鈞兒嘴裡能蹦出名字,他反倒認不出來,隻驚喜地聽兒子似懂非懂地念叨簡單的詩句。

父子倆轉了半天,鈞兒見他爹是個大笨蛋,最初的昂揚興致也消沉下去。

丟下親爹玩了半天,覺得沒意思起來,索性坐在地上看搬家的螞蟻。

傅煜為此覺得很挫敗。

想了想,索性拎著兒子到北苑去。

北苑裡地勢開闊,樓台殿宇而外,角落還有間馬廄,養著陪傅煜征戰多年的黑影。

馬漸漸老了,不及盛年時鐵蹄如雷、雄姿威風,但牽出馬廄時,氣勢仍與眾不同。

見著主人,常年賦閒的黑影甚是興奮,一聲長嘶,飛馳過來,在臨近傅煜時才迅速收住,堪堪停在他跟前。四蹄在地上刨了刨,打個大大的響鼻,嚇得鈞兒趕緊扭身,抱著傅煜的脖頸,直往他懷裡鑽。

傅煜唇邊壓著笑,撫了撫舊屬的鬃毛。

哪怕離開沙場已有兩年,在看到黑影的時候,昔日的征伐便呼嘯而來,如雷的鐵蹄席卷而過,他和魏天澤率兵猛進,殺得敵人聞風喪膽。而這匹日行千裡的神駒,曾馱著他馳過槍林箭雨,衝過生死之線。

這些事,生於太平的鈞兒不會經曆。

但深埋在傅家骨血裡的東西,卻不能因成為皇家而泯滅。

他摸了摸兒子的腦袋,“彆怕,他是爹的朋友。”

鈞兒藏在他脖頸間,偷偷看了黑影一眼,卻還是小心翼翼地抱緊爹爹。

——尋常的螞蟻草蟲不足為懼,但身前這漆黑油亮的馬於他而言實屬龐然大物,方才如雷奔騰而來,那響鼻著實將他嚇得夠嗆。

傅煜無奈,握住他肉乎乎的手,將五指捋直。

而後牽過去,在黑影脖頸摸了一下。

油光水滑的皮毛,滑溜溜的,帶點溫熱。

鈞兒攥緊了小拳頭,在明白黑影不會像剛才那樣嚇人時,才探出腦袋看他。

片刻後,嘗試著,又摸了摸這匹為傅家立下許多功勞的老馬。

黑影沒動,腦袋微微垂了垂。

鈞兒膽子更大,總算沒躲在父皇懷裡,伸手碰他腦袋。等熟悉了,又被傅煜扶著坐在黑影的背上。黑影慢慢走了幾步,步履穩健,鈞兒總算覺察出其中樂趣,高興得直拍手,嘴裡不知該怎麼說,隻叫道:“爹爹!爹爹!”

傅煜一笑,翻身上馬,一手執韁,一手將他兜在懷裡。

“帶鈞兒騎馬,好不好?”

“好!”鈞兒伸手就想去抓韁繩。

傅煜倒還不敢給他這個玩,免得不慎扯到手臂,隻隨手蕩開。

鈞兒撲了個空,不以為意,很快便被馬鬃上的一縷暗紅吸引。

傅煜夾動馬腹,黑影踏著青泥緩行,馱著父子倆四處兜風。

由此,鈞兒發現了新的樂趣,每回在禦花園玩膩了,便嚷著要騎馬。小家夥鬨騰的範圍,也從禦花園延伸到了北苑,乃至旁邊的上林苑。

滿宮為之勞累時,唯有鳳陽宮的宮人悄悄鬆了口氣——

先前太子爺整日在鳳陽宮上躥下跳,一個不慎,或是砸碎瓷瓶,或是碰著擺設,總讓宮人提心吊膽。如今他每回精力旺盛地出去,回來時已累了,多半是倒頭就睡,看夠外頭的有趣東西,也不再尋寶似的巡邏寢宮,安生得多了。

……

好在孩子長得快,兩三歲時鬨騰得討人嫌,再大點就懂事了。

寒來暑往,仿佛隻一眨眼的功夫,當初隻會在繈褓裡哇哇哭的鈞兒,已長成了能貼心陪伴父皇母後的小太子。這座皇宮於他,也成了樂趣無窮的迷宮,處處皆是新奇有趣的。每日裡跟著太子少傅讀書識字,伸著小胳膊小腿有模有樣的習武之餘,常會溜到太液池畔的成群殿宇裡穿梭玩耍。

玩夠了回來,便將趣事講給攸桐聽,順道抓住機會在娘親跟前撒嬌。

——自攸桐懷了小公主後,小家夥便被遷出鳳陽宮,到彆處獨自住去了。

好在鈞兒懂事,並沒因妹妹分寵而芥蒂,還頗疼愛這粉嘟嘟的小公主。

譬如此時。

鳳陽宮裡秋歲悠長,攸桐午睡醒來,聽到外麵有很低的說話聲,夾雜安安小公主的笑。

這說話時自然是熟悉的。

她坐起身,將散著的頭發捋到肩上,將這舒適愜意的午睡回味片刻,才下榻趿著鞋,走到外間。穿過長垂的簾帳,裡麵一方精致的搖床,立在供著菊花的窗畔。

乳母們悄然侍立在側,鴉雀無聲,唯有鈞兒搬個凳子靠在搖床旁,給她講故事。

“……他們說,那裡叫瀛洲,是個東海的仙山,裡麵住著神仙。可我進去看啦,那裡沒有神仙,就隻有房子,像這裡。還有花——”他說著,從旁邊的小案上取了一朵,在妹妹跟前晃了晃,“安安喜歡嗎?”

安安當然不會回答他,才八個月大的孩子,或許都不明白他在說什麼。

但那朵花很漂亮,長在角落裡時不起眼,難得清秋盛開,單獨摘出來,也頗清麗。

安安嘴裡咿咿呀呀,聲音含糊不清,卻是咧嘴笑起來,兩眼彎成星星。

鈞兒受了獎賞,又另摸一朵出來,“還有這樣的!”

安安笑得更加開心,伸著胳膊就想去拿,鈞兒趕緊躲開,哄她,“母後說妹妹還小,不能碰這些,等妹妹長大了,我帶你去玩好不好?”

小公主哪聽得懂這個,執意要拿,見哥哥不給,嘴巴一撇,便委委屈屈的要哭。

從咯咯輕笑到泫然欲泣,不過一眨眼之間。

鈞兒看著忽然變臉的妹妹,有點傻眼,到底沒敢給她,隻轉頭四顧求助,見攸桐走進來,忙撲過去抓住他的手,“母後,妹妹要哭了!”

小孩子哭嘛,好對付。

攸桐拍拍他腦袋,走過去將安安小公主抱起來,輕聲哄她,“不哭不哭,娘親抱。帶你出去看金絲雀,好不好?”

溫柔的聲音,帶著午睡後的慵懶,最能安撫小公主的情緒。

更何況,娘親身上還香噴噴的,又軟又暖,比躺在搖床裡舒服得多。

安安眼睫上還掛著淚珠,那點哭聲卻早就沒了,腦袋從攸桐懷裡探出來,又朝鈞兒笑。

鈞兒簡直沒辦法,蹦蹦跳跳地往外走,“娘親,我們帶妹妹去喂魚,好不好?”

“不去騎馬啦?”攸桐打趣他。

“妹妹不能騎馬,會哭的。”鈞兒很認真地回答,“等她長大了,我教他。”

“好,那就去喂魚!”

攸桐很是欣慰。

過了剛學會跑時遭人嫌的調皮年紀,這陣子鈞兒格外懂事,每日早起跟著教習師父鍛煉身體,吃過早飯後便去讀書,在太子少傅的用心指點下,進益頗快,連向來挑剔的傅煜都誇讚。

昨晚這些,晌午便是他最快樂的時光了。

夏日天長時,鈞兒還會睡個午覺,入秋後天氣變短,他也不困,趁著這兩個時辰的空暇,跟表哥秦白石各處玩耍。太液池上風光甚好,上林苑和北苑更有林木蜿蜒,兄弟倆爬樹掏鳥窩,有侍衛在旁護著,甚是恣意。

等玩夠了,趕在後晌開課前,總要特地跑到鳳陽宮來看妹妹。

若安安睡著,他便偷偷看兩眼,幫忙蓋好小被子。

若運氣好碰見妹妹醒了,便圍在旁邊逗她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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