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火(1 / 2)

涇州的緊急軍情,還須從遂州的西平王府說起。

魏建膝下子女頗多, 最得他器重並封了王府世子的, 是發妻所出的嫡長子魏從恭。

迥異於側妃所出、幼年被扔到齊州曆練的魏天澤,魏從恭占了嫡長的便宜, 自幼便格外得偏疼,在魏家得了西平王府的封號後,魏建更是不惜重金,請了名儒教他讀書, 又由帳下的成名老將教他騎射弓馬、兵法韜略。

按說這般陣仗,就算教不出經天緯地的能人,也該讓魏從恭成器。

可惜魏家門風不正, 魏建雖勇猛好鬥、能鎮住一方兵將,卻好色貪婪。大權在握後, 更是肆無忌憚, 但凡他瞧上的,哪怕已定了親、嫁了人, 也會使手段搶來——譬如魏天澤的母親楚氏,便是橫刀奪愛而來。攢了些年,滿府裡姬妾如雲,從半老徐娘到豆蔻少女, 鶯鶯燕燕, 富貴鄉裡溫柔動人。

魏從恭幼時還肯用心讀書,到了情竇初開的年紀,哪還端得住?

即便畏懼父親的威儀, 不敢碰他後宅裡的美貌少女,尋常出入後院,瞧著花下少女、月夜美人,心思被勾得亂動,暗自垂涎。

王府世子身旁多的是想投其所好,意圖以色侍人飛黃騰達的,瞧出少年的心思後,便有人湊上去賣弄姿色、自薦枕席。魏從恭初嘗**滋味,又是年少氣盛時,有王府珍饈養出的強健身子,便一發不可收拾。

從十五六歲到二十出頭,數年之間,他的心思大半都用在了女色上。或是在府裡養姬妾美人,或是搜羅彆處的美貌少女,沒學到他爹打仗的本事,倒將旁的毛病學得齊全。

魏建縱氣怒教導,也無濟於事。

直到這四五年間,旁的兄弟陸續成人,漸漸培植起羽翼,魏從恭才從溫柔夢裡驚覺。

好在他有王府世子的身份和魏建的偏疼,加上有自幼築牢的底子在,勉強還能壓住兄弟,籠絡住一批擁躉。若不出意外,再經營個四五年,或許還能將幾位兄弟收服,扛過魏建的那麵大旗。

誰知道,半路竟殺出了個魏天澤。

——論身手,除了定軍帳下少數幾名驍將,沒人是魏天澤的對手。論兵法韜略和戰功,魏天澤在傅家麾下十餘年,大小的仗打了不知多少,跟傅煜啃了許多硬骨頭,血海屍堆裡爬出來的人,十分驍勇。更何況,能孤身從傅煜麾下的天羅地網裡逃出來,那份機警應變,尋遍定軍麾下,都找不出第二個人。

這人從天而降,頓時將魏從恭襯得庸碌無能起來。

魏從恭也怕地位受威脅,在魏天澤回來後,便明裡暗裡排擠,趁魏天澤立足未穩之機,想早早摁住。原本地利人和,憑著他和周圍擁躉的圍剿,能令魏天澤臣服,哪料峰回路轉,魏天澤竟跟那薑家兄妹攪和到了一處!

憑著魏天澤的本事,一旦有薑邵的兵馬助力,跟世子平分秋色,絕非難事。

魏從恭著慌,可著勁兒提防爭鋒。

魏天澤豈能瞧不出來?

十數年的埋伏,背井離鄉、母子分離,要時刻提防露出破綻,更要時常背負良心的煎熬,關在獄中的這一年如何度過、從齊州到遂州的路有多難走,跟傅家的恩怨是多沉重的背負,除了他,沒人知道。

既已負重前行,豈會甘居人下,為他人做嫁衣?

更何況魏從恭那點能耐,全然沒法令他心悅誠服。

憑著這些年永寧探到的消息,魏天澤知道府裡的大略情形,這趟逃回的打算也很明確,那便是取魏從恭而代之。

跟薑家聯姻是一招,涇州的事也是。

——魏建奉旨出兵涇州,已投了許多兵將進去,可惜趙延之死守險隘,一副誓死守衛的架勢,魏家幾度攻城,都沒能拿下。原以為彈丸之地唾手可得,這般耗下來,誰都知道,那是個難啃的硬骨頭,戰勝的希望渺茫,倘若戰敗,還會兵敗獲罪,更不敢去碰。

魏建氣得跳腳,魏天澤看準機會,便主動請纓,提出要帶兵征討趙延之。

當爹的自然高興,許諾若此役取勝,必當重獎!

魏從恭怕他當真搶了頭功,往南與薑家結姻,北邊占據涇州的險隘,犄角互援,又坐不住了,心一橫,搶著要領兵。又使儘解數,請魏建多派了兵馬和心腹老將,以三倍於趙延之的兵力,往北征伐。

大軍出動之日,魏建親自壯行,滿心期許。

魏天澤跟隨在後,垂眉冷笑。

正是冬儘春來,萬物肅殺,趙延之死撐著扛住魏家幾輪猛攻,已是強弩之末,碰上雄兵壓境,焉能抵擋?鏖戰三日三夜,終是被人攻破長武關,退守虎陽城。

那長武關是涇州門戶,既已丟了,憑趙延之之力,絕難奪回。先前趙延之守著涇州地盤,雖也受傅家相助,多在智計韜略,卻不敢放傅家軍入境。如今門戶大開,若還抱著地盤不肯撒手,等魏建增兵,長驅而入,他怕是再難抵擋。屆時,涇州地界的百姓,便悉數落到了魏建手裡,哪怕魏建不會屠城泄恨,這些幫著抵抗的百姓落到惡吏手裡,焉能得太平?

無奈之下,趙延之回望身後軍民,遣人往齊州搬兵求救。

為說動傅家,還附了封親筆密信。

……

此刻的斜陽齋裡,傅德清將長武關的事說清楚,神情沉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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