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時間過了很久,久到黑麥威士忌暴露,愛爾蘭威士忌死亡,甚至到了波本威士忌暴露身份,活捉了貝爾摩德和朗姆。
久到琴酒帶著紅方威士忌,被鋪天蓋地的警用直升機,防暴部隊逼到了海岸懸崖邊。
琴酒說:沒想到,到最後站在我身邊的,是你啊,紅方。
伏特加在一周前,為掩護琴酒撤離,被活捉了。
紅方威士忌毫不猶豫的擊中了來追捕的警察的肩頭,說:我也沒想到,威士忌全是臥底。
他沉默了兩秒,補充了句:還有廢物。
琴酒點燃了一支煙,看山崖下,向上包圍來的警車,神色複雜,對這個自己看著長大,忠心耿耿的部下問道:你想活下去嗎?紅方。
紅方威士忌摸了摸綁在身上的炸藥,淺灰色的眸子也是晦澀不清:如果這個世界是一部少年漫,那我們就是被主角踩在腳下,看太陽升起的反派,反派怎麼能在大結局後還活著呢。
琴酒嗤笑道:成年這麼久了,還看少年漫,還是那麼幼稚。
紅方威士忌眨了眨眼,想說自己才成年三年不到,可被懸崖邊的風一吹,他便什麼都不想說了。
銀色長發的男人捂住了腹部的槍傷,他把已經打空了的□□裝回槍袋子裡:我們知道的太多了,不想被各方勢力像野狗一樣分食掉,就隻能死了。
年輕的組織乾部猶豫了兩秒,看向破曉的雲層,已經有光迫不及待的從黑夜中迸發出些許分束:我想看日出。
琴酒嗤笑一聲,看向已經逼近的警察,從風衣口袋裡摸出炸彈遙控器:下輩子在看吧。
紅方威士忌很淡然的點了點頭:好。
琴酒是不會被活捉的人,他活的肆意,死的乾脆,而紅方威士忌,他不會拒絕,也不想再活。
蘇格蘭記得,他終於可以用諸伏景光的身份行走在陽光下的那一天,組織覆滅的那天,他帶著警察,抓捕了組織一大批成員,然後得到了琴酒帶著紅方威士忌逃亡的信息。
諸伏景光記得,當時正黎明,天還漆黑,蒼藍發的溫吞青年,他向後仰著,淺灰的眸子裡毫無感情,他在琴酒身邊,他們一前一後墜下,那青年似乎有些猶豫,但不是怕死,他看了眼尚未升起的太陽,然後一躍而下。
他們屍骨爆炸的火光,把懸崖下的森林都照的清清楚楚。
爆炸的火花,落在樹木上,引發了大火,熊熊大火鋪天蓋地的在燒,劈裡啪啦的,就像在怒哄著一曲哀歌。
諸伏景光的同事罵道,琴酒這個禍害,死了還要禍害大自然,急忙調取火警搶救森林。
諸伏景光看著那些火,卻莫名覺得歡愉且諷刺,愉在這算是對低調了一輩子的紅方威士忌的告彆,是一場盛大的葬禮,諷刺在於,是他沒握住他,讓琴酒帶著他一起死了。
紅方威士忌剛二十三,紅方威士忌說自己從小在組織長大,從來沒上過學,也沒時間去旅遊,還有好多遺憾沒有完成,紅方威士忌他屍骨無存,和惡魔葬在了一起。
他死在了黎明之前,他甚至沒有看到幾分鐘後的日出。
那天,橙黃的暖光,在漫天的大火之上,黯淡無光,有警用直升機很快趕來,淅瀝瀝的水澆滅了大火,一如剿滅了盤踞一個世紀的龐然大物的組織一樣。
諸伏景光找了很久,才知道了那個青年的名字,他不是紅方威士忌,他叫音無弦樂。
雖然不知道為何,連公安龐大的情報網,甚至拜托了FBI的赤井秀一都再查不到多的信息,但諸伏景光想,音無弦樂,在加入組織的十三歲之前,一定有一個完美的家,有愛他的父母,他也曾穿著校服,和夥伴在操場上奔跑打鬨。
諸伏景光笑著從降穀零那裡接過音無弦樂的情報,和降穀零說:弦樂他,是個音癡,彈貝斯到擾民程度的音癡,竟然會叫這種出自音樂世家的優雅名字。
諸伏景光說:我還以為他逮什麼咬什麼,兩顆小虎牙天天磨的鋥光瓦亮的性格,應該叫倉鼠、吸血伯爵一類的名字。
認識了七八年,他第一次叫音無弦樂的名字,而非紅方威士忌的代號,竟然是在他死後。
降穀零隻能沉默的看著笑著的好友,一言不發,一言不能發。
是公安高層為了一網打儘,不打草驚蛇,爭取更多利益,才沒能提前保護好紅方威士忌,讓琴酒帶走了他,然後,讓琴酒帶走了他。
*
被惦記著的紅方威士忌,不,音無弦樂,在一出租屋裡,睜開了眼。
【‘救世主’係統激活】
【恭喜宿主獲得第二人生,新身份,港口黑手黨底層成員】
【請確認激活任務係統】
死了,又活了的音無弦樂先是茫然了幾秒,在觀察了一圈裝橫華麗,明顯很有錢的第二人生,才有空管這個係統:“黑手黨底層成員,為什麼會住這種地方?”
【係統不希望宿主因為物質原因耽誤了任務,所以用正規渠道,為您編造了中巨額□□的財產,至於房屋,簡單來說,這並不是您頂替的那名黑手黨的家,而是係統為您準備的安全屋】
“考慮的真周到。”音無弦樂無神的打量了下裝橫熟悉的安全屋,抿了抿唇,淺灰的眸黯淡無光,他呢喃道:“怎麼又活過來了呢?”
係統雖然覺得他狀態奇怪,但也沒多想,重複了一遍:【請確認激活任務‘救世主’係統】
“雖然很感謝,但是抱歉。”音無弦樂淺灰的眸子裡是看透了世間的死寂,死前才二十三歲的青年,疲倦的閉上了眼:“我累了。”
他說著,像是在哭一樣,拖長了尾音在埋怨:“你都乾了些什麼啊......我累了那麼久,好不容易才能休息。”
“我拒絕激活什麼係統。”
隨著這幾個字的說出,虛空中似乎有什麼在破碎,他感受到了新生的割裂感,音無弦樂心頭湧上一絲欣喜,這是他十幾年來,從未成功說出口的話。
簡簡單單的‘拒絕’。
紅方威士忌,因為組織的洗腦實驗的失敗,失去了“拒絕”這一能力,無論多麼令人厭惡,多麼不情願的指令他都無法抗拒。
音無弦樂還記得,那種心裡抗拒的要死,身體卻猶如被寫中的劇本,被絲線操控的傀儡一樣身不由己的窒息感。
“殺了他,紅方威士忌。”
我不想。
手還是不受控製的按下了扳機,溫熱的血液在冰冷的空氣中綻放出血花,即便這句軀體裡的靈魂再怎麼抗拒。
“潛入這裡,拿到這份文件,紅方威士忌。”
我不要。
易容、潛入、搭訕、套話,像是不需要大腦的操控一樣,完美完成了指令。
“吃飯啦,今天是番茄肉醬意麵,還有你喜歡的慕斯蛋糕,熱牛奶,想要冰飲?不行,你不能在吃冰了,昨天胃疼的打滾的人是誰?”
想吃冰。
卻不知是洗腦的後遺症,還是出於內心的,乖巧的捧起熱牛奶喝下,溫熱的液體席卷了全身。
想到蘇格蘭,音無弦樂的心裡,突然多了一絲生機和溫暖,但,已經無所謂了。
他死了,死人就該有死人的樣子,不要打擾生者,蘇格蘭有自己的前程似錦,不應該和他這種下了地獄還要被唾棄的人扯上關係。
紅方威士忌這一輩子,無力掙紮了一輩子,隻做過兩件如自己心願的事,一是和黑麥威士忌合作,騙過琴酒,救下了蘇格蘭,另一件是。
站在懸崖上,看著底下森林之時,那種即將解脫的欣喜席卷了全身,音無弦樂幾乎要克製不住自己的激動。
紅方威士忌,死於爆炸,熾熱的火焰,狂暴的力量,每一寸皮膚都被炙烤到融化,耳膜被劇烈的聲響刺痛,他在痛苦中,陷入了無意識的死亡。
屍骨無存。
“讓我死去吧,拜托你了。”音無弦樂真心實意的這麼說著,溫和圓滑了一輩子的青年,即便是被人打擾了安眠,也說不出斥責的臟話:“你既然有那麼強大的力量,那一定能換人來做任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