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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姐,我想出國。”尤棋躺在病床上,對一旁收拾保溫盒的尤許說。
尤許:“出國?”
“對,”尤棋瘦了一圈的臉上露出了笑容,這麼多天來,這是她第一次笑,“看他遭了報應,我好像放下了些,所以想出國再散散心,做點自己喜歡的事情。”
徐紹司最後的結局確實讓她們都大塊人心,父親無期徒刑,未婚妻徹底翻臉了斷婚約,公司破產,負債累累,過上活在陰溝,躲避追債的日子。
“好,那照顧好自己,”尤許說,“保持聯係。”
她剛拎起保溫盒站直身體,誰知一陣腹部絞痛,頭暈目眩,還沒來得及緩勁兒,直接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不知道過了多久,等尤許再次睜眼醒來,頭痛肚也疼,一陣眼冒金星。
“表姐......”
尤許緩了下神,好一會兒才視線聚焦看清眼前的尤棋,她自己的病床也不躺了,眼睛紅紅地坐在旁邊看她。
一定是又發生什麼狗血情節了。
“怎麼回事兒啊?”尤許問係統,“彆裝死,快出來給個解釋。”
係統:“當任務目標信任值達到80時,進入斬殺任務階段,也就是倒數計時階段,係統能支撐宿主在這個世界的能量隻夠三個月,所以要給宿主離開世界埋下鋪墊。”
尤許麵無表情地問:“那我現在是個什麼鋪墊法?”
係統:“胃癌。”
尤許:“......”好的,這是吃貨的最大痛苦。
係統冰冷無情地補充:“加腦癌。”
尤許:“............”這是怕她死得不夠徹底?
係統攤手:“沒辦法,這個世界的醫療太發達,一個胃癌用三個月滅不掉你。”
尤許:聽聽,這是什麼糟糕發言,問者悲傷聽者流淚。
尤棋忍不住了,眼淚簌簌落下:“表姐,要不要告訴表姐夫他......”
尤許果斷道:“彆告訴,彆讓他知道。”
“那你們.....”她說不下去了。
“可你的治療怎麼辦,”尤棋擔心地說,“他總會知道的,也不可能因為怕他知道而不治療吧。”
經過徐紹司一事,尤許發現段瑉實在太敏銳,一點蛛絲馬跡都會被他察覺,想要瞞他太難太難,這次得做好萬全的準備。
“過段時間我和你一起出國。”尤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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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來了?”一聽到開門的動靜,段瑉就停下手中的事,跑到她跟前。
尤許現在一開門就能看見段瑉杵在玄關,臉上笑出一朵花來,要是身後有尾巴,估摸著已經搖了起來,讓她莫名想起守家的大狗子。
段瑉手上有不少泥巴,還拿著一把小鏟子。
尤許換鞋放包走到客廳,見陽台那邊亂七八糟成一片,過去一看是段瑉趁她不在家時,整理昨晚被暴風雨摧折的茉莉花,給它們重新種好,壓了壓土,將零落的花瓣一片片放回土壤裡。
他做得很耐心也很細致。
尤許蹲著看了一會兒,也挽起衣袖加入行動。
段瑉沒有因為麻煩和臟就阻止她,事實上他很享受和尤許在一起相處的時光,哪怕隻是靜靜地做一些事情。
其實尤許在回來的路上,已經做了無數的心理建設,但見到段瑉那一刻,她的心緒就難以平靜,一直努力地偽裝成和平時一樣的自然。
在段瑉探究的目光下,她依舊極其自然地笑了。
將陽台和窗台的茉莉花重新規整好,尤許去洗手間洗手,段瑉跟在她身後說:“你心裡有事,和我有關。”
尤許腳步一頓:“......”她太難了。
尤許打開水龍頭,將手上的泥巴洗乾淨,然後斟酌措辭說道:“段瑉,山間千葉湖的楓葉都紅了,我想去看看。”
“去幾天?”他問。
尤許抽紙巾擦了擦手:“三天。”
身側的人安靜了幾秒,才緩緩說:“好,我明白了。”
尤許忍了忍心頭的情緒,還是忍不住側過頭看他,而段瑉早已低垂了眼瞼,叫人看不清情緒。
晚上吃過飯,尤許將買回來的一袋草莓洗乾淨,做成三罐草莓醬給他,“你一天吃一罐,吃完我就回來了。”
段瑉沒說話,抱著罐子,蹲在一邊,默默地看她整理行李。
過了一會兒,他說:“你的保溫瓶呢?”
尤許:“帶了。”
“外套?”
“帶了。”
“圍巾?”
“帶了。”
段瑉:“手套呢?”
尤許:“帶上了。”
段瑉輕輕地說:“我呢?”
——
清晨的太陽露出一角,陽光灑在有些泛黃的樹葉上,像鍍上一層細微的金箔。
段瑉將尤許送到樓下,把手上提著的行李箱交給她。
“我隻是去看看,”尤許接過行李箱說,“好看的話多給你拍些照片。”
“嗯。”段瑉強忍下心頭的失落,他不需要那些照片,他隻想要尤許在身邊,但尤許想去看,他不該阻止,不然她會減少一分樂趣,多了一分遺憾。
尤許拉著行李箱走了,不敢回頭,生怕一回頭就會後悔,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就隻能一直走下去。
段瑉站在原地,靜靜地看她不斷遠去的背影,直至消失不見。
他不知站了多久才回過神來,沒有她的存在,周邊孤寂得令他呼吸都隱隱作痛。
段瑉走上樓,回了房間,拿出尤許給他做的草莓醬,他拿出勺子挖了一大勺吃下去。
過了片刻,他喃喃道:“不甜了。”
原來做東西的人不在,連東西都沒了味道。
尤許懷著頹喪的心情到了地方,是一處挺清幽的山,半山腰凹進一個大口子,山間的水在那裡彙成了湖,周邊的楓葉紅似火。
她又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半山腰,說實話她以前挺喜歡旅遊看看自然風光的,隻是現在完全沒那心情。
因為是工作日,來遊玩的人並不多,零零散散的幾個人在拍照,還有兩三個人抱著畫板在寫生。
處於背風坡的湖麵平如鏡,周圍一圈紅色楓葉倒映在湖的四周,湖中間又是翠綠色,融合在一起像一幅畫,煞是好看。
尤許掏出手機拍照片發給段瑉。
黑漆的房間密不透風,厚重又壓抑,段瑉縮回了他原本的黑屋子,麻木地坐在角落裡,視線所及沒有一絲光亮。
什麼事都不想做,或者說什麼事對他都沒了意義。
直到手機亮起了微弱的光,他的眼眸裡也有了些許微亮,立刻拿起手機打開查看消息。
他以前一個人時不用手機,後來尤許去超市買菜,常常看到什麼新鮮的菜或者好吃的零食,會打電話來問他要不要,他才養成了隨身帶手機的習慣。
有那麼多不知不覺的習慣因她而起,又因她不在而變得難熬。
手機裡的消息是她發來的一張照片,她裹著一條大紅色的圍巾,黑軟的頭發被裹得蓬鬆微亂,從樹葉間滲下的日光有些斑駁。
在她陽光下笑了起來,眼裡含著細碎的光。
原來她在外麵這麼鮮明好看,直叫身後的楓葉都褪了色。
好看得讓他氣管裡摻了沙石一般,呼吸帶出摩擦的疼痛,他想要閉上眼,又舍不得挪開視線。
“鈴鈴——”手機鈴聲響了,尤許打來了電話。
段瑉深呼吸一口,努力壓抑住情緒,再接起電話時,語氣和以前一樣,輕喚了聲:“尤許。”
“段瑉,草莓醬吃了嗎?”尤許問。
段瑉:“吃了。”
“你吃慢一點,不要一天吃三罐,一天吃一罐,等吃完那天我就回去給你做新的,”尤許說,“還有食譜,學得差不多了,我回去再給你多寫點。”
“好。”他的聲音很低也很輕。
——
尤許回來的那天是個陰天,她拖著行李箱,遠遠看到段瑉站在樓下等,不知等了多久。
在見到尤許的那一刻,他黯淡的眼眸裡有了光彩,嘴角忍不住彎起了笑,伸手接過她的行李箱。
尤許把圍巾往下拉了些,露出下巴:“不是說了打了電話再下來,這邊雖然人少,但也時不時會有人路過,到時候你......”
“沒關係。”他說。
尤許歎了口氣,拉著他往樓上走。
打開門,掃了一眼,沒多大變化,畢竟隻離開了三天。
而段瑉卻是發生了很大的變化。
之後的幾天段瑉特彆黏她,幾乎她做什麼事,他都要跟著,大晚上的他也不睡覺,總在她門邊徘徊,像是怕她半夜偷偷走掉一樣。
除此之外,她還感覺段瑉在極儘所能的討好她。
努力學做各種吃的給她,小心翼翼地陪她說話,揣測她的心理,隻要她對什麼東西產生興趣,他立刻就會弄回來。
比如她隻是想吃幾顆板栗,他就叫傀儡扛回一箱。
一丁點能讓她開心的事,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做。
尤許並不喜歡這樣,但又沒辦法改變段瑉的狀態,他太害怕失去她了,而她注定要離開這個世界。
又過了兩天,尤許買回一大箱的草莓和一大罐的冰糖,她在廚房洗草莓的時候,一旁的段瑉忽然語氣不安地問:“你又要走?”
尤許手上動作一頓,咬了咬唇才說:“對,北方的雪景很漂亮,我想去看看。”她實在是快要說不出口了。
“十五天?”他掃了一眼桌上擺放的十五個玻璃罐子。
“嗯。”
尤許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手上的草莓似有刺一般,讓她洗得有些艱難。
段瑉收緊牙關,指尖壓進掌心,拚命克製住心頭的酸楚。
她又要走了,又要離開了,外麵的風光那麼美好,他做什麼都留不下她。
段瑉垂了垂眼:“我不要。”
“嗯?”
“我不要草莓醬,”段瑉一字一句說,“如果草莓醬隻是以後離彆的饋贈,我再也不吃,再也不要。”
鮮紅的草莓在她手裡,就像他被捏緊的心臟。
那麼刺目。
這般痛楚。
——
尤許還是走了,坐車北上,看著窗外快速後退的樓房樹影,心頭又沉又堵。
段瑉對她過於依賴,她彆無選擇,隻能讓他不斷地適應她的離開,三天,半個月,然後徹底消失。
給他一個預期的心理準備,然後讓他好好適應接下來沒有她的日子。
當偌大的房間又僅剩下段瑉的時候,他又縮回自己黑漆的房間,房間裡唯一的光亮是他的手機屏幕,他拿著尤許在外的照片反複看。
她在外麵這樣好,她是屬於陽光下的。
為什麼自己就不能和她站在一起呢?
指尖在屏幕上細細摩挲,片刻後,他走進實驗室,倒出大量的藥片,拿出大把的注射劑。
......
時隔半個月,尤許再次回來,大老遠還是看到段瑉在樓下等。
月色稀薄,寒風刮過,路燈將他的孤影拉得很長很長,尤許心頭一痛,垂了垂眼。
段瑉接過她的行李箱,兩人上了樓。
到房間裡換衣服,段瑉脫下他身上的黑色風衣,尤許才發現他竟瘦了那麼多,憔悴了那麼多,眼下的明顯的青灰,像是一直沒睡好過。
可他一看到她,眼裡就盈滿了笑意。
“按照你的菜譜,我又學會做十五道菜了,以後讓我來做菜給你吃。”
“茉莉花我很用心在照顧,可是因為冬天,它們凋零了不少。”
“房間我都打掃得很乾淨,和你走之前一樣。”
“我買了很多本故事書,等你回來講給我聽,或者我講給你聽。”
“尤許,”他輕緩著聲音,目光繾綣,“我好想你。”
尤許捏緊手裡的衣服默不作聲,以前段瑉用心去做什麼,她都會誇獎,哪怕隻是簡單的兩句話,他都會開心不已,因為他覺得她眼裡有他。
隻是現在,她不能再表示什麼了。
段瑉感覺到她的沉默,也沉默下來,掩藏住眼底的失落,他笑著說:“一路奔波,你也累了,先去房間裡休息吧,等我做好飯菜再叫你。”
尤許點了點頭,回到臥室趴在床上,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這時候手機提示音響起,尤許打開來看到尤棋來的短息:【表姐,出國的手續已經辦好,確定出國的日期你就告訴我,我去訂機票。】
尤許:【好,三天後。】
短短半個月,段瑉的變化實在太大,尤許幾乎覺得他是換了一個人。
他以前不愛笑,最多眼裡有些笑意,會彎彎唇角,可現在他一直在笑,屬於溫和的那種笑,做事變得細致體貼,麵麵俱到,仿佛一夜之間從男孩變成了男人。
尤許反倒變成了被照顧的那個人。
當她第三次提到離開的時候,男人平靜的目光頃刻破碎,他強忍著,還勾出了笑容:“好,我等你回來。”
這一次,最讓尤許意外的是段瑉跟了出來,送她到了機場。
她一路上都很緊張他的狀態,怕他因此發病,不知道他做了什麼事情,一路上人來人往,車流不斷,他隻冒了些冷汗,狀態還算平穩。
尤許握緊他的手:“怎麼樣?”
“還好,沒關係的。”段瑉抬手摸了摸她的發頂。
到了機場,周邊的人更加多,尤許感覺到他渾身緊繃,卻一直堅持要送她來機場,咬牙忍住眼眶的酸意,她吸了吸鼻子,低下頭不敢看他,“段瑉,再見。”
接著,她拉著行李箱轉身,整顆心隨著步伐而下沉。
兩人的距離拉開,不少行人從他們中間穿過,機場裡的廣播在不斷回響,段瑉看著她的背影,忽然心底冒出一種疼痛的不安感。
“尤許!”他走上前去拉住她的手,低頭看她的表情。
段瑉眼睫顫了顫,跟著呼吸也輕輕發顫:“你還會回來嗎?”
尤許頓了頓,抬起頭,對上他慌張的眼,“一輩子那麼長,總有歸期。”她笑著說,一如最初見到他時的那般笑,揚起的笑弧帶出淺淺的梨渦。
段瑉垂下了眼眸,摘下了口罩,拉下她的圍巾,俯下身子,輕輕落下一吻。
尤許怔怔看他。
段瑉將圍巾重新給她裹好,隻露出她大而亮的眼。
“我等你,尤許。”
“我會一直等你回來。”
“這一次我能陪你來機場,下一次我就能陪你去全世界看風景。”
到時候,我們再也不分開。
作者有話要說: 嗚嗚嗚嗚嗚我留下了兩滴鱷魚的眼淚【頂鍋蓋逃跑
明天這個小世界結束,開啟新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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