熏神染骨10(1 / 2)

月亮如盤, 遙遙掛於天際,皎潔的月光柔柔落下,晚風拂樹颯颯作響,然而靜謐柔和的風景並不能緩和劍拔弩張的氣氛。

殷洵一身黑袍站在無望山崖之上,麵容沉靜,他抬起手,掌心有朵枯萎的梨花, 便是昨日從她手中落下的花。

陡峭的崖下暗如深淵, 湍急的水流砸在岩石邊傳來回聲, 殷洵鬆開手,那朵枯萎的白花如同他此時的心緒,往下墜落被黑暗吞噬。

“魔頭, 今日便是你的葬身之日!”

無望山崖上聚集滿了各大門派的人, 不少門派幾乎是全部出動, 一眼望去攢滿了密密麻麻的人頭, 修為最高的有好幾位大乘者,最低的也有金丹以上。

他們的臉上不見擔憂恐懼,而是興奮期待, 畢竟所有有實力的修仙人士都集結在此, 還提前在此布置了釋魔玄陣,殷洵非死不可。

殷洵散漫掃過的視線忽然定格住,甚至不需一眼,僅用餘光便能注意到那人。

他們隔著人海遙遙相望。

白衣不適合染血染塵,該保持纖塵不染, 才不至於太顯狼狽,可她為何也換上了黑衣。

有時他們師徒二人的默契莫名相通,殷洵輕彎了唇瓣,心情稍霽。

尤許彆開視線。

七八裝死許久,又忍不住開始勸道:“宿主啊宿主,你要不要再考慮一下,再想清楚一點,冷靜冷靜,不要這麼衝動。”

尤許低頭看了眼腰間的酒葫蘆,說道:“事已至此,彆無他法。”

“魔頭,死到臨頭還笑得出來,當真狂妄。”站在前麵的一位掌門厲聲道。

樊言之淡淡看了眼殷洵:“開始罷。”

眾人紛紛拿出刀劍法器,步步逼向殷洵,殷洵麵無表情,抬手一揮,魔氣化刃橫掃過去,那些逼上前的人口吐鮮血,戟折劍斷。

樊言之凝神片刻,隔空用眼神示意他人啟動釋魔玄陣。

幾位掌門微微頷首,開始在手中結印。

“且慢。”

眾人霍然回首,看向中央的女子,不自覺地讓出一條道。

站在人群最前麵的鬆無厲也轉頭看向尤許,他暗自鬆了口氣,看來尤許終於下定了決心,他以為她動不了手,隻能在人群中觀望結局,如今鷲仙門府的顏麵有望挽回幾分。

鬆無厲揚聲道:“殷洵本是鷲仙門府的門徒,如今墜魔道屠門派,罪不可赦,理應由其師親手斬除孽徒,為此次錯誤做出了結。”

眾人紛紛道:“右府主深明大義!”

“左府主大義滅徒實乃壯舉,為修仙門派樹立了力除魔孽匡扶正道的榜樣。”

“殺魔徒,匡正道!”

尤許在一聲聲振臂揮呼中走向殷洵,他站在山崖邊,背對著月亮,影子落在前方。

風越刮越狂,吹得二人衣袂獵獵翻飛,發梢揚起。

殷洵定定地看著她走近,直至她的腳踩在他影子的頸脖處,他垂下睫羽,掩住眼中的情緒,好似輕易被她遏住了命門,甚至不願掙紮。

所有人的目光都緊鎖在那二人身上,生怕錯過一個畫麵,二人是師徒,實力又都不可小覷,此戰定是錄入曆史的曠日之戰。

然而他們的期望落空,因為殷洵連抬手的意思都沒有,像被釘在了原地,一動不動。

尤許取下腰間的黑白扇,化作黑白兩麵的長劍,指向他,“可還有何想說的?”

殷洵眉目一柔,緩緩說道:“師父日後不必想太多,若是回想起來,便當今晚隻來此處賞過月色罷了。”

他終究是不願她過得辛苦。

尤許卻說:“你記住此言,日後便如此做,莫要過多回想。”

她的語速極快,她的動作更快,殷洵還未反應過來所言何意,隻見她點腳提劍刺來,劍尖卻在碰到他前,化為扇子將他扇落下去。

殷洵墜落山崖時,尤許指尖光華一轉,他的身後立即出現藍光衝天的大陣。

殷洵一怔,瞳孔驟縮,眼睫發顫,他隻見皎月之下,山崖之上,她溫柔一笑,眼眸瀲灩水光,卻似在無聲訣彆。

“師父......”

殷洵絕望掙紮,卻被吸入陣法裡,消失不見。

藍光淡去,眾人回過神來,瞬間嘩然:“豈有此理,左府主戲弄我等?”

“此乃何意,包庇逆徒?!”

鬆無厲:“尤許!莫要一錯再錯,快說將他傳送至何處?”

樊言之蹙眉道:“無用,此陣乃乾換之陣。”

乾換之陣能將人傳送數萬裡,知道傳送之地也無用,因為此陣能護人也能困人,殷洵會被關在陣中十日,而這十日任何人都無法破陣傷及他。

這種上古大陣極其複雜且耗費法力,讓一個門派去布置尚且需要好些時日,若是全由一人布置,則起碼也需要一個月以上。

可以說尤許在知道無望山之戰時,便著手布置傳送陣法,瞞過無數雙眼睛,在一個月內做到了。

哪怕尤許一開始知曉殷洵墜入魔道,一夜屠殺澗門派,因果輪回,她也沒認為他是錯的。

她從未動搖過,自始至終便是要護殷洵。

像當年一般維護那個瘦弱少年。

她裝得無情無義,像模像樣,騙過了所有人,鬆無厲怒眉倒豎,猛地拔劍出來指向她:“如此執迷不悟,你忘了師父當年的教誨,你便是要一錯到底?!”

尤許散漫地輕笑出聲,解開腰間的酒葫蘆,仰頭飲酒,而後一字一句說道:“如眾人所見,今日我尤許叛出鷲仙門府,與其再無瓜葛,之後所作所為皆由我一人承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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