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輩子都是彆想的。
若不是迫不得已,這種條件薑父都不會答應下來。
見薑舒蘭給了招呼,周中鋒這才道,“爹,成的,這個條件我們答應。”
薑父噯了一聲,滿臉的褶皺子都跟著放鬆了幾分。
記
隻是,他看了一眼沉默寡言的四兒子,笑容淡了幾分,朝著周中鋒拜托道,“那鐵蛋兒這孩子,就拜托你和舒蘭了。”
之所以,把周中鋒放在前麵,正是因為周中鋒是女婿,而舒蘭是自己家人。
周中鋒頷首,“親人之間,不講這些。”
見到雙方談妥,薑舒蘭才稍稍鬆了一口氣。
她之前在看到彈幕後,便揪心起來,那孩子最後是為了自己沒的。
她怎麼能不牽掛呢?
這下好了,小鐵蛋兒的暫時去處定了,她也能夠鬆一口氣,給她時間準備。
她總能避免以後不好的事情發生。
更何況,小鐵蛋兒是個天才,比鄒陽鄒美更厲害的天才,她怎麼能不好好培養呢?
見所有事情都敲定了,旁邊的薑四哥想開口,但是沒有說話的餘地,他知道這是對小鐵蛋兒最好的結果。
但是,心裡也仍然難受,他雖然殘廢,但是從來沒和孩子分開過。
看到薑四哥,薑舒蘭臉也繃緊了幾分,“四哥,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小鐵蛋兒的。”
薑父開口,“不用管他,他還沒拎清,哪個對小鐵蛋兒好,等他想清楚就好了。”頓了頓,“老四,小鐵蛋兒今晚上跟你歇息。”
“大家都散了吧!”
等薑舒蘭和周中鋒他們離開後。
薑父推著薑四哥,把他推到炕沿旁邊,“老四,你是不是覺得爹沒有尊重你的意見,就直接做決定了?”
薑四哥低頭看輪椅腳踏,抿著唇不說話。
“老四啊,你知道你最大的缺點是什麼嗎?”
薑四哥抬頭。
薑父歎了口氣。
“那便是優柔寡斷,為了買罐頭,你糾結了一天選擇和你三哥換日子,再到後麵你出事後,你媳婦淑芬沒有直接說不要你和孩子,她是有問過你的,問你要不要繼續過下去!”
“你怎麼說的?你思考了一晚上,說自己已經是個廢人,不能再連累淑芬了,淑芬這才被氣得當場收拾包袱回了娘家,你好好想想,淑芬之前有這個想法嗎?她是看到你這般優柔寡斷地放棄自己,淑芬才覺得看不到希望,她縱然有錯,但是你呢?你給過人家希望嗎?哪怕是一個堅定的話也行。”
“老四,你這性子再不改改,你難不成想讓鐵蛋兒也隨了你的性子嗎?舒蘭和中鋒明天早上就要離開,你覺得你還有時間考慮嗎?”
很多事情,其實並沒有那麼糟糕,一個優柔寡斷的性子,生生地拖累了所有。
薑四哥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看向薑父。
薑父知道這話有些重,他抬手拍了拍他肩膀,“老四,你好好想想,不要在逃避了,天底下沒了腿的人多的是,難道他們都要像你這樣龜縮在那方寸的屋內嗎?”
“之前,舒蘭和孩子都幫著你,以後沒了舒蘭和孩子,你才要真正的立起來。”
“你要明白,舒蘭和中鋒帶走孩子,是在救你兒子的命,你可以感激他們,報答他們,唯一不能怨他們搶走兒子。”
“爹,我怎麼會怨舒蘭和妹夫,我感激都來不及。”他就是覺得太給妹妹添麻煩了。
“不怨就行,打明兒地起,你就開始琢磨怎麼給你兒子掙生活費,什麼時候琢磨到了,什麼時候來找我。”
重病下猛藥,大夫不止是要醫人,還要記醫心。
話落,薑父不再看兒子是什麼反應,便拉開木門栓,跟著出去了。
徒留,薑四哥一個人坐在炕沿旁邊,發呆了許久。
半晌後,他抬手摸了摸小鐵蛋兒的紅彤彤的臉頰,低聲道,“是爸爸對不起你。”
小鐵蛋兒從來都不是他的拖累,他才是。
父親說得對,他不能這般優柔寡斷下去了,就算是為了給孩子掙生活費,他也該立起來了。
隔壁。
因為小鐵蛋兒也要跟著離去。
薑家人安安靜靜的,有人在替小鐵蛋兒收拾東西,有人在替舒蘭收拾東西。
反倒是,明天要出發的薑舒蘭閒了下來,她拉著周中鋒,去了她自己單獨的小屋內,一關門。
她不好意思地用手背碰了下周中鋒的手,觸之滾燙,讓她下意識地把手縮了回去。
薑舒蘭低聲說,“謝謝你呀,周中鋒。”
她沒想到,對方會主動提出要給將小鐵蛋兒接到海島去。
而且,還這般幫忙勸說她的家人。
周中鋒這一舉動,已經不止是讓薑舒蘭感動了,她說不上來的感覺。
隻覺得這男人的肩膀寬得像是一座山,能夠擔起她所有的困難和煩惱。
他是真的好好呀!
屋子本來就小,周中鋒進來的時候低著頭,又因為屋裡建了一個炕,顯得屋內空間狹窄。
兩人也挨得極近,薑舒蘭有這般眼睛亮晶晶,用著手背去觸碰他手的樣子。
周中鋒隻覺得心頭軟成了一灘水,竟忍不住跟著也碰了下薑舒蘭的手背,沒牽,就那樣一觸即離。
他聲音克製道,“舒蘭,我們是夫妻,是需要榮辱與共,是需要共同承擔。”
“這是我該做的。”
他話鋒一轉,“我沒跟你說過,我之前在部隊的時候也資助過兩個孩子,其中一個孩子我是從兩歲,一直資助到七歲。”
“另外一個是從五歲開始的,剛資助了兩年,他們都是沒了父親,但是卻有其他親人。”
“這個我跟你要提前交代清楚。”頓了頓,他又繼續道,“更何況,鐵蛋兒這孩子跟我也算是有緣分,你看當初從我們婚車上下來,跟我一起去接親,你說是不是緣分?”
現在想想,似乎一切都是天注定一樣。
薑家那麼多孩子,偏偏小鐵蛋兒那孩子上了婚車,還黏著他讓他抱著。
跟他約定,等他先娶薑舒蘭,等鐵蛋兒長大後,在把老姑還給他。
說真的,周中鋒現在想起來,都有些不可思議,因為他向來沒有孩子緣。
之前資助的兩個孩子,見了他跟見了貓一樣,就隻會喊叔叔,他大點聲,都能把倆孩子嚇哭。
倒是小鐵蛋兒不怕他不說,還跟他約定,吆五喝六的。
要不,怎麼說這是緣分呢?
薑舒蘭忍不住抿著唇笑了,她悄悄地抬手握了下周中鋒,“我曉得,反正你就是很好。”
是真的心腸好,不是所有人都能夠去資助彆人的。
是個好人,卻不是爛好人。
從周中鋒能拿出三轉一響就看得出來,他若是是個爛好人,身上便沒有一分錢的。
說明他這個人是不止是心腸好,還相當&3034記0;知進退,懂規則。
在規則之類,在自己承受範圍內去幫助彆人。
薑舒蘭這一握,哪裡了得?
兩人因為相親開始,一直都是相敬如賓的態度。
這柔軟纖細的小手一握,屋內的溫度頓時升高。
周中鋒緊緊捏著薑舒蘭的手,啞著嗓音,剛要說些什麼,外麵傳來一陣咳嗽聲。
薑家就這麼大,一牆之隔,說小話啊,咳嗽啊,那是整個屋子都能聽見的。
周中鋒心頭一緊,下意識地把手鬆開了。
薑舒蘭抬頭紅著臉笑他。
“還笑。”周中鋒有惱,這一次他不給薑舒蘭逃脫的機會,就緊緊地牽著她的手,聲音嘶啞,“舒蘭,我們早點去海島。”
去屬於他們自己的家。
大手裹著小手,是那種從來都不一樣感覺。
滾燙,乾燥,強健,有力。
薑舒蘭心跳如擂鼓,她紅著臉低頭,蚊子一樣嗯了一聲。
得到回應的周中鋒,冷硬的麵龐,也不由得柔軟了片刻。
這一晚上,薑家人幾乎都在為薑舒蘭和周中鋒明天離開,做最後的準備。
薑父在為孫子小鐵蛋兒的生活費發愁。
他先是朝著三個兒子借了一些,攏共借了一百六,離一年的生活費還差一截呢。
接著,薑父又打著手電筒出了門,直奔磨盤大隊大隊長家去說明了來意,
薑父是大夫,為人人緣好,也硬氣。
這麼多年是第一次開口借錢,生產隊隊長二話沒說。
給拿了五十。
錢還是不夠啊!
薑父又跑了一家會計家,又借了三十,這算是將將湊夠了兩百四。
這算是徹底湊夠了鐵蛋兒一年的生活費,薑父這才鬆了一口氣回家。
讓薑母把那隻老山參找出來,他摸了摸品相極好的老山參,摸了好幾遍,眼一閉,壓低了嗓音。
“將這根老山參,裝到舒蘭吃食裡麵,用油紙包著,等她上路了就是發現也晚了。”
閨女的脾性他知道,直接給肯定是不要,裝衣服裡麵又怕閨女多心找出來,就裝食物裡麵剛剛好。
要明兒的早上才準備,她怎麼著也想不到,父母會把這門貴重的老山參放在手邊的食物裡麵。
薑母欲言又止,想到閨女,又想到小鐵蛋兒,她咬咬牙,“噯,我曉得,明兒的一早我裝到那袋油炸撒子裡麵,油炸撒子占地多,又是和油紙包一個眼色,不容易分清。”
薑父嗯了一聲,細細的一遍遍的盤算,“你看看,該裝的東西都裝了嗎?”
薑母一點點數,她點頭,“就差老山參了,明兒早我親自來裝。”
薑父想到堂屋擺著的三轉一響,“你問舒蘭要個地址,你就說想她去看她……”
頓了頓,他思忖,“他們前腳走,後腳咱們便把這東西,一起寄到島上去。”
不說彆的,有了這些備著,舒蘭自己成家也方便不是?
薑母從一開始也沒打算留,她當即就應了下來。
這一晚上就在老兩口各種琢磨盤算中過去了,總覺得還差一點,差一點,總想給閨女多帶一些,給小鐵蛋兒多帶一些。
這記不,一宿沒睡,早上四點的時候,天還沒亮,雞剛打了一遍鳴。
薑母便悄摸摸地從炕上披著大棉襖子,哈欠連天的去了廚房,她去的時候,蔣秀珍已經開始燒火了。
“老大媳婦,這麼早啊?”
比她還早。
蔣秀珍刺啦一聲,劃開火柴將引火的麥秸點燃,塞到灶膛裡麵,吹了一口氣把火柴吹滅了。
這才道,“睡不著,不如早點起來。”
舒蘭也算是她一手帶大的,這姑娘出遠門了,哪裡舍得呢?
薑母噯了一聲,心裡也不是滋味起來,她麻利的將五鬥櫃裡麵昨兒的包好的餃子,從簸箕上撿了起來。
先是在鍋裡麵倒上水,把陶甕裡麵年前用草木灰醃的,沒舍得吃完的鹹雞蛋,一口氣掏出來將近二十個。
一下子全部放了進去,看著水沒平後,又再次架上蒸壁。
把一百多個餃子也跟著擺在蒸壁上,蓋上了竹鍋蓋。
薑母有些憂心,“也不知道,這夠不夠。”
說是路上要將近四十多個小時呢。
蔣秀珍架了一把硬柴,看著灶膛裡麵的火燃的劈裡啪啦作響,這才抬頭道,“夠的,娘,您忘記了,還有七八個白麵餅子,油炸撒子,沾豆包,炸魚乾,一瓶子大醬,更彆說還有幾個凍梨,就是個豬,也能喂飽的!”
這吃食實在是豐厚。
足足把家裡的老底都掏出來了。
要她說,當父母的就是這樣,什麼時候都擔心孩子在外麵吃不飽。
薑母這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壓低嗓音道,“我和你爹,打算將老山參給舒蘭帶上。”
這事,她也就隻敢跟大兒媳婦說,大兒媳婦豁達。
蔣秀珍一愣,想到小鐵蛋兒那時不時發病,她點頭,“是給鐵蛋兒帶的吧?”
薑母也沒說是,也沒說不是。
蔣秀珍歎了口氣,“娘,死物在金貴,哪裡比得上人呢?鐵蛋兒才四歲以後還長,他又跟著舒蘭,咱們寧願多做點,也不能少做了,讓妹夫覺得我們老薑家占他便宜。”
這話說的薑母心裡暖和啊!
“娘知道,你向來懂事。”薑母起鍋,用筷子紮了一下蒸餃,繼續又蓋上鍋蓋,道,“秀珍,你放心,爹娘都看在眼裡,以後不會薄待了你。”
蔣秀珍擺手,繼續燒火。
周中鋒多年的習慣,早起鍛煉,他跑步回來,剛好聽到這話,他從門外看向廚房內。
廚房不大,煤油燈被風吹的拉長了影子。
薑母頭發工整的梳在腦後,背影有些佝僂,胖胖的身體圍著鍋台,時不時拿著勺子嘗下鹹淡。
明明是在平常不過的動作,在周中鋒眼裡卻分外溫馨。
這是,周中鋒從來沒有經曆過的東西。
他父母一心奔赴事業,在生下他後沒多久,便離開了首都奔赴大西北。這一走就是多年。
他打小兒跟著爺爺奶奶生活,早些年奶奶也是這樣做飯的。
隻是等他在大點,奶奶年歲已高,去了退休乾所,他便習慣了一個人獨立的生活。
周中等已經很多年沒有經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