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小拇指,“拉鉤!”
薑舒蘭和他拉鉤了,還不忘給他蓋個章。
旁邊的雷雲寶明明困得不得了,還不忘哼哼道,“我也要。”
這下,薑舒蘭也忍不住笑了。
*
薑家。
薑母睡不著,閨女走了一天了,到了晚上她在炕上翻來覆去,總覺得心裡空落落的。
索性不睡了,直接跳下炕身上披著一件大棉襖子,拿著一盞煤油燈,淅淅索索地推開薑舒蘭出嫁前的房門。
隻是,薑母剛坐下沒多久,就感覺到不對了,那炕上的枕頭明顯比平時高不少。
薑母伸手一摸,好家夥。
在薑舒蘭手裡摸出了一封信,還有厚厚的一遝毛票子。
薑母借著月色看清楚後,當即一驚,“當家的!”
這一招呼,不止是薑父過來了,就是整個薑家人都跟著過來了。
“娘,怎麼了這是?”
“你們看,這是舒蘭留下來的。”
這下,大家麵麵相覷,薑母不識字,下意識地把信封遞給薑家老三。
“老三,你來讀!”
薑家老三在家人的注視下,他打開信封,借著暈黃的煤油燈燈火,看清楚上麵細細麻麻的方塊字。
他清了清嗓音:
“爹、娘,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已經離開了。閨女不在的日子裡麵,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爹的老寒腿記得風雪天儘量不要出門了,娘也是,你每年的凍瘡很是嚴重,那蛤蜊油彆舍不得用,用完了再去買,我在枕頭下麵留得有錢。還有大嫂忙起來沒個時間點,大哥平時多照看一下大嫂,記得提醒她每天按時吃飯……”
這一路讀下來,薑舒蘭向來細心,
把家裡每個人需要注意點,全部都交代了一遍。
薑母聽不下去了,她捂著臉嗚嗚嗚地哭,“我的舒蘭啊,怎麼這麼好。”
旁邊蔣秀珍他們也有些動容。
唯獨,薑父還沉得住氣,他抽了一口旱煙,深深地歎口氣,“看看,舒蘭留了多少錢?”
他要算算給舒蘭的嫁妝,是不是被她都給留家裡了。
才好做接下來的打算。
蔣秀珍算數好,接過毛票子就數,數完她愣了片刻,“不多不少,剛好整整的三百塊。”
這下家裡安靜了下來。
他們都知道公婆是給小姑子單獨陪嫁了的,但是那攏共也才五百啊!
這一下子留了三百。
舒蘭日子還過不過了。
倒是薑母突然想到了什麼,她想起來之前閨女說好像是被鄒躍華賠了一筆錢,好像就是三百多。
她看著兒媳婦蔣秀珍手裡的錢,不由得猜測這錢是不是鄒躍華賠的錢,而不是舒蘭那丫頭嫁妝的錢。
若是,這不是嫁妝的錢,舒蘭倒是能拎得清。
薑母活了一輩子的人,最會拿捏人心,她當然不會把猜測說出去。
她一捶胸,一抹淚,聲音發澀,“我知道你們心裡多少有點不舒服,我偏疼舒蘭,給了這麼多嫁妝。可是你們看看,這錢又被她留下來了,就是沒留下來的,也被她全部花在我們身上了。”
舒蘭臨走的時候,給家裡買了那麼多東西。
這些,難不成大風刮來的?
這話,讓薑家二嫂和三嫂也麵麵相覷。
其實得知公婆在給小姑子那麼多嫁妝的時候,她們心裡也有一瞬間的不舒服。
當然,也隻是一瞬間,因為舒蘭對他們也確實是好。
隻是,這會在看到這留下來的錢和信時,那一丟丟的不舒服,也煙消雲散了。
“娘,我們曉得。”
“曉得就成,舒蘭這丫頭心太善,也太實心眼,往後她回娘家,你們可要對她好一些。”
薑母趁機給大夥兒洗腦。
薑家人自然是都應承了下來。
唯獨,蔣秀珍看著薑母忍不住笑了笑,她這個婆婆是真厲害,什麼洗腦的機會都不放過。
當然,全家對舒蘭好,她是沒意見的,她自己也把舒蘭當成閨女來看。
倒是,薑父看著那厚厚的一遝子毛票子,沒忍住道,“老三,舒蘭的那份三轉一響去郵局郵出去了嗎?”
薑家老三點頭,“寄出去了。”
“約摸著比舒蘭他們晚幾天到。”
這讓薑父放下心來,“那、鄭向東呢?”
這話一落,薑家屋內頓時一安靜。
白日他們想問,但是好多次機會都錯過了。
這一問,大家頓時抬頭看了過來。
薑家老三道,“鄭向東沒追上小妹,他便要自殺,後來我和列車員一起把人給拖上來了。”頓了頓,他低聲道,“不過,鄭向東擾亂了火車站的秩序,被公安給臨時帶走了,說是要關幾天在放出來。”
這話,讓薑家人的心都跟著提了起來,“自殺?人還好嗎?”
薑母聲音尖利。
鄭向東真要是死了,那她閨女身上鐵定要背一條人命。
哪怕是薑舒蘭什麼都沒做,所有人也會去怪她,是個紅顏禍水。
薑家老三忙解釋,“不過,沒自殺成。”
這話,讓薑母鬆口氣,“我就說了吧,這鄭向東不能嫁,動不動的自殺,這誰家受得了?的虧我閨女嫁給中鋒了,跑的遠遠的。”
薑家老三是看著鄭向東的慘樣的,他沒忍住說了一句,“娘,鄭向東也挺可憐的,就三天頭發都白完了,身體也瘦成了皮包骨!”
三天啊!
三天能做什麼?
能徹底改變一個人,能讓一個年輕人的滿頭黑發,變成垂垂老矣的白發。
能讓各一個健碩的年輕人,變成一個皮包骨。
這下,薑家瞬間安靜了下去。
“這鄭向東也挺癡情的。”薑家三嫂沒忍住說了一句。
這話,引得薑母瞪了過去,“這種癡情種子誰愛要誰要去,我們家舒蘭可不能要。”
動不動生生死死的,誰受得了?
這嫁過去,愛的時候愛的驚天動地,不愛的時候,又是個什麼樣的後果?
這話,得到了薑父的認可,他是過來人,看的人也多經曆的事情也多。
他不由得道,“你娘說的對,結婚過日子不是兒戲,過日子不需要轟轟烈烈,驚天動地,需要的是細水長流,安穩平靜,需要的是另外一半情緒穩定,這樣才能包容下去,才能把日子過下去,而那種情緒不穩定,尖銳走極端的人,不能娶,更不能嫁!”
兩人好的時候,自然是千好萬好,可若是不好的時候呢?
那個連自己生命都不在乎的人,會在乎另外一半嗎?
誰都不知道。
也更不能去賭,賭對方不在乎自己,卻在乎另外一半。
說到這裡,薑父看向薑家的小輩兒們,語氣鄭重,“我對你們以後找對象,隻有一個要求,必須是情緒穩定,心地善良。”
這話,薑家小輩兒們有些不太懂,都懵懵的點頭應承下來。
倒是薑家大哥他們幾個人麵麵相覷,陷入思考。
薑家能夠這般和諧,不像旁的鄰居家那般雞飛狗跳。
何嘗不是因為他們娶了一個好妻子呢?
*
江家。
江敏雲在家呆了兩天了,蔣麗紅實在是有些不耐煩,“敏雲,你還是趁早打算,這樣待在家裡也不是事。”
自從那天江敏雲從鄒家哭著跑回來後,就直接把自己關到了屋內。
江敏雲抿著唇,“你要是看不過眼,我就去知青點了。”
反正知青點也有她的床鋪,隻是知青點人多,她向來是拔尖那一撮。
這回結婚當天就從鄒家哭著回來,簡直就成了知青點的笑話。
蔣麗紅急的薅頭發,“我是看不過眼嗎?我是怕你嫁不出去,敏雲,你年紀本來就不小,這一回和鄒躍華這事八字都寫成了,你這一個人跑回來,誰敢要你?”
反正這十裡八鄉都沒人敢要她了。
“還不如不折騰,當初就嫁給你小姨介紹的周中鋒,這會也乾淨利落的上火車去海島去了。”
起碼不遭生產隊人的白眼。
江敏雲這會也說不上來的感覺,說後悔吧。
她不至於,嫁給周中鋒去海島那條件艱苦的地方吃苦受罪,她是不樂意的。
但是,就這樣和鄒躍華心裡算了,她又不甘心。
“敏雲,你是怎麼想的?要是鄒躍華來接你,你跟他回去嗎?”
在她看來,既然和鄒躍華成了,那就好好過日子,誰家過日子沒個磕磕絆絆?
江敏雲沒想好,她煩躁的扯過被褥,蓋在頭頂。
蔣麗紅還在繼續,“女人在二嫁,不好嫁,你還是好好琢磨下,我怕你錯過鄒躍華,不太好找這種條件好的對象了。”
話還未落。
外麵傳來一陣敲門聲。
蔣麗紅一喜就跟著出去開門了。
江敏雲也跟著從被窩爬起來,迅速的整理了下儀容。
隻是,過了會蔣麗紅臉色有些不好看的把人領進來,“敏雲在這,你跟她說吧,不要太久了。”
江敏雲不由得抬頭看過去。
竟然是她夢裡上輩子的對象——高水生。
對方個子高高大大,五官硬朗,一雙濃眉帶著幾分憨厚。
他穿著一身土布短棉襖,下麵罩著一條勞動布褲子,手裡則是提著一隻剛獵的野雞。
一進這屋,高水生就緊張的不知道把手放哪裡才好。
他聲音有些乾巴巴道,“江知青,聽他們說,你生病了,我獵了一隻雞,你留著補身體!”
話落,他就將那已經沒氣的野雞,往桌上一放。
江敏雲臉色一下子白了,不是因為彆的,而是因為高水生。
夢裡麵的上輩子,她會嫁給高水生,就是高水生這般無聲無息的照顧。
今天幫她打一隻雞,明天幫她去把地裡麵幾畝苞穀給掰了。
後天在去城裡供銷社給她買一些雞蛋糕,漂亮花布。
這一來二去,江敏雲就軟化了,與其過著苦哈哈的下鄉日子,不如嫁給高水生,地裡麵的活也能有人分擔。
江敏雲一開始嫁給對方,高水生倒是也寵她,她後來從知青點調到大隊部去坐辦公室。
高水生高興的一宿沒睡著,接著便是數年如一日的接送她上下班,就連回到家裡,高水生也不讓她乾活。
什麼時候日子開始差的呢?
是從她懷孕生孩子之後,她身體嬌氣上不了班,後來便慢慢留在高家帶孩子,好不容易把孩子大點,可以去上班了。
結果她又懷了二胎,這個時候她上班的腳步在拖下去了。
這二胎一來,三胎四胎她像是兔子一樣,一窩一窩的生。
這一耽誤就是數十年,好不容易開始能回到大隊部上班,她發現自己跟不上了。
緊接著就是父親接到消息,可以回京城了。
彼時的她強烈想要跟著父親一起回首都,對高水生也開始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可是父親卻說高水生是個踏實過日子的男人,跟著他苦不了。
但是,那時候的江敏雲哪裡聽得進去這些?
她一心一心回城,想過好日子,指著高水生鼻子罵說他沒用廢物,讓她困在鄉下。
高水生也都忍了,為了能讓她高興一些,多掙一些錢,去隔壁市水利基建地修大壩。
大冬天的天氣泡在水裡,先是染上了老寒腿,後麵又被水泵砸斷腳踝,動彈不得。
打那以後對於江敏雲來說,苦日子才算是真正來了。
高水生沒了勞動力,她再也過不了之前那種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日子。
公婆也跟著指責她說她喪門星,五個孩子天天雞飛狗跳。
江敏雲被迫承擔起來了養家的責任,大隊部她回去了。
但是常年在家帶孩子享富慣了,大隊部的工作又繁重,她處理起來本就要費心思。
加上孩子們天天來辦公室找她,孩子太皮,好幾次在大隊部惹出大禍來。
沒多久她便被大隊部婉轉的退了回去。
無奈之下,她隻能種地養活孩子。
這一熬就是十幾年,好不容易等孩子長大點,結果因為沒教育好,各個成了二流子。
而這個時候被生活的艱難磨平的江敏雲,看到了電視上的采訪。
是薑舒蘭個人的家庭采訪,薑舒蘭住著豪華彆墅,四十幾歲的人了,卻仍然一臉瑩白如玉,顯然日子極好。
她不止是成為首富背後的女人,還養大了一雙天才兒女,可以說是完美的人生贏家。
江敏雲是抱著羨慕再次清醒的。
於是清醒後的江敏雲,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換了薑舒蘭的相親對象。
而之前一切都順利,直到被鄒躍華家人打的那一巴掌,讓她徹底迷茫了,她有些猶豫要不要嫁給鄒躍華。
但是高水生的出現,讓江敏雲一下子清醒過來,她是一定要嫁給鄒躍華的。
她不想在重複上輩子那苦難的日子,一眼望不到頭的日子。
清醒後的江敏雲,迅速拉開了雙方的距離,冷著臉,“高同誌,你還是把野雞帶回去吧,我不需要。”
這話,讓棕熊一樣的高水生有片刻窘迫,他臉上頓時火辣辣的,轉身就逃,逃到一半,甕聲甕氣地留下一句話。
“就算是不生病,補身體也是好的。”
話落,他像是被狼追一樣跑了出去。
高水生出去的太急,一下子迎麵撞上了上門的鄒躍華。
鄒躍華穿的極為體麵,一身挺括的棉猴兒,板正的工裝褲,腋下夾著一個黑色公文包。
器宇軒昂,一看就是城裡的大領導。
高水生捏了捏自己那短了一截的棉衣袖子,硬挺的眉眼一下子像是抹上了一層灰一樣。
他自卑地低下頭,飛快地說了一聲對不起,就跟著離開了。
鄒躍華被高水生那棕熊一樣的身板,給撞了個踉蹌,他朝著蔣麗紅奇怪道,“這位同誌是誰?”
怎麼從江家急匆匆的跑出來?
蔣麗紅含糊了一聲,“就是知青點派來看望我們家敏雲的代表!”
接著,她態度熱切了幾分,“躍華,快些進去吧,敏雲在屋裡等你!”
鄒躍華微微皺眉,拍了拍公文包上不存在的灰塵,便朝著蔣麗紅頷首,撩開門簾子跟著進了江敏雲屋內。
江敏雲被高水生突然到來給嚇了一跳,以為是他再次回來了,不由得生氣道,“我都說了,不要你的野雞,拿走拿走!”
語氣頗有些頤指氣使。
這是她對高水生向來的態度,高高在上。
鄒躍華腳步一頓,掃了一眼炕櫃上放著的野雞,頓時了然的同時還多了幾分警惕,“敏雲,是我!”
一開口,讓江敏雲一愣,她抬頭有些驚喜,意識到自己太過著急了,不由得語氣放緩了幾分,“你來了!”
不鹹不淡,端著幾分態度。
有了高水生的出現,江敏雲越發確定了信念,是一定要嫁給鄒躍華的。
高水生那廉價的愛,她是不打算要了。
過日子光愛有個屁用,過日子要的是真金白銀,養孩子要的也是真金白銀。
隻是,她是要嫁給鄒躍華,卻不能像之前那般熱切,要端著態度,拿捏幾分。
畢竟,鄒躍華現在也不是首富。
鄒躍華眸光一閃,明顯感覺到江敏雲態度的變化。
他站直了身體,“敏雲,我就打開天窗說亮話,我是接你回鄒家的!”
江敏雲沒有直接回答是回去還是不回去。
鄒躍華回頭看了一眼窗外偷聽的蔣麗紅,“嬸,我和敏雲要說些私密話,你去院子外麵幫我們守著吧!”
蔣麗紅心裡暗道,她躲在門口偷聽,這都能被對方知道。
她心裡心虛,不由得應了一聲,悄悄退在了院子門口守著。
等她一走。
屋內隻剩下他們兩個人了。
“江敏雲,我知道你重生了。”
這話如同一聲炸雷,炸的江敏雲半晌都回不過神,她呆呆地張大嘴巴。
“好奇我是怎麼知道的?”
鄒躍華整理了下袖扣,然後拍了拍炕上不存在的灰塵坐了下來。
“因為上輩子我結婚的人是薑舒蘭,而我成為了首富。”
“所以,剩下的不難猜吧??”
知道他是首富,知道薑舒蘭是首富夫人,江敏雲自然會削尖腦袋擠走薑舒蘭,也要嫁給他。
這種一下子仿佛被人脫光的感覺。
感覺最隱秘的小心思,被對方窺探到了,而且還這般暴露在陽光之下。
讓江敏雲有些發抖,“是又怎麼樣?”
她的優勢沒了。
“既然是,江敏雲,我們合作吧!”
鄒躍華朝著她伸手,“我未來是首富,你是首都燕京大學的高材生,我們一起合作,打造一個比上輩子更輝煌的存在!”
“好嗎?”
江敏雲低頭,看著鄒躍華伸過來的手,她在遲疑。
鄒躍華不疾不徐,畫著藍圖,“上輩子薑舒蘭住的是首都彆墅,出行是百萬豪車,銀行卡的錢從來都是數字更花不完,而我的一雙兒女一個是天才,更是研究學院的科學家,一個是香江紅邊大江南北的被萬千人喜愛的影後。”
“江敏雲,隻要你答應跟我結婚,這一切都將會屬於你。”
“所以,給我你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