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落,簡易的病房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誰?”
高司令意外道。
“領導,是黎族人派了一個代表,說要單獨找您。”
這次,高司令是徹徹底底聽清楚了,他愣了下,立馬道,“有請有請。”
“快讓老鄉進來。”
態度極為溫和,更應該說是平易近人。
頓了頓,看了看病房,覺得不太合適,可是這會回辦公室來不及了。
高司令遲疑下了,旁邊的雷師長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一樣,立馬道,“咱們當地這些老鄉不講究排場,就這裡,他們不會見怪的。”
“那去吧。”高司令朝著小張催促。
小張點了點頭後,看了一眼雷師長。
雷師長,“聽領導的話,快去把人請進來,對老鄉態度好一些。”
小張,“領導,您放心。”
五分鐘後。
小爺爺拄著拐杖,顫顫巍巍地進來,跟在他身後的還有七八個老人,個個都是風燭殘年,常年的勞作和辛苦。
讓他們年輕時,挺拔的脊背,逐漸彎曲下去。
像極了一個年邁的老龜,在慢慢爬行,身上還背著重重的殼。
一看到這些老人,高司令和雷師長頓時迎了上去,“老鄉,你們這是?”
伸手便去扶著了小爺爺的胳膊,這裡麵小爺爺年紀最大了,滿頭白發,皺紋溝溝壑壑,神色滄桑。
小爺爺拒絕了高司令和雷師長的攙扶,他先是把目光放在了病床上許衛方身上,開口問道,“這後生可還好?”
族長是個小孩心性,他勸不住,當然,他心裡也有氣,周中鋒那麼好的後生,部隊做什麼說換就換了?
這不,才沒攔著族長在許衛方身上撒氣。
高司令和雷師長沒想到,他一來就問許衛方。
當即搖頭,“不太好,蜜蜂蜇得太多處了,大夫給打了鎮定針。”陳訴的語氣,倒是沒有怪罪的意思。
這讓小爺爺微微鬆口氣,他賠禮道歉,“我們家小族長太年輕,快意恩仇,最是見不得忘恩負義之輩,這才對這位後生起了捉弄的心思。”接著,他話鋒一轉,“不過領導們請放心,這蜜蜂抓得都是最普通的那一種,蟄在身上雖然痛,但是卻不會要命。”
“我替我家那莽撞的小族長,給這後生賠個不是。”
小爺爺年輕的時候,是考過秀才的人,說話的語氣,也是文縐縐的。
這麼一個老人賠不是。
高司令和雷師長當即拒絕,“這許同誌也是自作自受,倒是不怪你們。”
老實說,開始高司令還有些怪黎族人下手太重的,但是看到這麼一群風燭殘年的老人。
那一絲責怪也散了,都不容易。
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立場,隻是立場不一樣而已。
這次,許衛方吃了大虧,往後才能長記性。
想到這裡,高司令單刀直入,“老鄉,不知道你找我們是?”
拉著對方坐了下來。
不過,病房就兩張椅子,根本坐不開,就小爺爺坐下了,剩下的人,都跟著站著。
這會,聽到高司令的問話,頓時把記頭抬了過來,一雙雙渾濁的眼睛,此刻卻透著幾分期盼。
小爺爺知道大家的心思,他抬手衝著大家擺了擺,接著從胸前那粗布麻衣的口袋裡麵,掏出一張紙,顫顫巍巍地交給高司令。
“這是我們黎族所有人的願望,還請領導,將周中鋒周副團還給我們。”
這話,讓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高司令和雷師長下意識的對視了一眼,隨即,接過紙張,細細地查看起來。
紙張上的字略微潦草,但是最後那一個個鮮紅色的拇指印,卻讓人震撼。
高司令一目十行地看完後,下意識地抬頭,“你們這是、這是——”
到了這一步,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了。
這是海島上從未有過的事情,老百姓為了部隊的軍官而請願。
“是,我們懇求領導,將周副團還給我們。”當小爺爺開口後。
剩下的人也跟著齊刷刷重複,“領導,將周副團還給我們吧!”
“橡膠林不能沒有他,我們也隻認他啊!”
一雙雙期盼的眼神,一張張期待的臉。
讓高司令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都說得民心者得天下,周中鋒這是得到了民心啊!
還是得到所有人的民心。
高司令有些說不出話來了,他看了一眼病床上陷入昏迷的許衛方,一個被村民們打跑,被蜜蜂蟄跑,一個明明都離開了,卻還被村民們牽掛,被他們聯名寫請願書,要求周中鋒再次回到橡膠林。
不得不說,這兩人之間的差彆實在是太大了。
長久的沉默後。
雷師長催促,“領導,可不可以,你給準話呀?”接著,他話鋒一轉,看向眾多的村民,他忍不住道,“咱們可不能辜負了人民群眾的意見啊!”
在心裡卻忍不住道,好小子。
乾得漂亮!
連帶著這群最難的人民群眾都被他拿了下來。
高司令捏著那一張薄薄的紙張,這一刻,他竟然覺得這一張薄薄的紙,萬斤重。
“我答應了。”
他從胸前拿出一個英雄牌鋼筆,拔掉筆頭,甩了甩墨水,龍飛鳳舞的字體,躍然紙上。
“批準!”
在這一刻,病房內所有人都忍不住高興起來。
“領導,謝謝您,周副團真的是一個很好的人,橡膠林的工作,也隻有他才能勝任。”
小爺爺激動到紅了眼眶,顫顫巍巍地接過請願書,珍藏起來。
旁邊的高司令和雷師長看到了這一幕,也忍不住道,“這才是真正的人民子弟兵。”
能夠讓百姓認可,能夠讓百姓牽掛,能夠讓百姓信任。
旁邊的雷師長聽到這話,忍不住嘀咕一聲,“那您還把中鋒那孩子給換了。”他努努嘴,指著病床的方向,忍不住吐槽,“您要是不換,也沒有這麼多事情了。”
許衛方到現在還躺在床上昏迷著呢!
周中鋒卸任,宋政委卸任,那團長卸任,趙團長請假。
他手裡能乾的主心骨,一下子都沒了。
高司令忍不住吹胡子瞪眼,“那是我要換的嗎?那是我去記首都開會,人家給的調令,我能怎麼辦?我能像你雷老虎和你手下的兵一樣,當場卸任不乾了?”
“你說我能嗎?”
到了他這個位置,能有那麼簡單的事情嗎?
說心血來潮不乾了就不乾了,把部隊當客棧呢!
這下,雷師長不吭氣了,半晌,“您就是沒魄力,您要是像我一樣,像中鋒那樣,直接當場就拒絕了,不就沒這麼事了嗎?”
“連帶著小許這孩子,也不一定會受傷。”
這下好了,賠了夫人又折兵。
高司令,“滾滾滾,看著你就心煩,無賴一樣,儘帶出來一群無賴兵痞子,快把你那群兵痞子給我叫過來,尤其是周中鋒,讓他快點過來,我找他有急事。”
雷師長嘟嘟囔囔,到底是沒在頂嘴了。
吩咐了一聲小張去招呼周中鋒,自己則是送走了老鄉親們後。
也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一把瓜子,坐在許衛方的病床床頭,哢嚓哢嚓地磕著。
一聲比一聲響。
這絕對有打擊報複的心理。
高司令,“……”
真的是夠了。
見高司令盯著自己,雷師長又從兜裡麵掏了掏,遞過去,“吃嗎?”
“這是我們家雲寶特意給我裝的,還彆說,還怪好吃的。”
赤果果的炫耀。
高司令揉了揉眉心,“讓許衛方好好養病吧,咱們出去等中鋒。”
“好好養病?”
雷師長一下子瞪大了眼睛,“就他這種人,還想好好養病?想得還挺美哈?”
他又嗑了一個,瓜子殼一吐。
“許衛方啊許衛方,你還不知道吧?黎族人上門為周中鋒請願了,就為了他能夠回去主持橡膠林工作,你在看看你?怎麼混得這麼差勁兒?不止沒人為你請願不說,上門被人打,放蜂還被蟄,連帶著現在躺到病床上吧,偌大個海島部隊,除了我還高司令兩個,竟然沒人來看望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