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哀求的話,期盼的眼神。
這一切都讓宋衛國心如刀絞,他蹲下身子,和大女兒娟娟平視。
“娟娟,大人的事情,大人會處理,你隻要知道,不管什麼時候,爸爸都不會拋棄你們。”
三個孩子,是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棄的。
娟娟低落了下,低聲囁嚅,“可是,我也想要媽媽。”
她不想要爸爸拋棄他們,可是,也不想要媽媽離開他們。
她就隻是想要一個完整的家。
這話,讓宋衛國頓時沉默了,“爸爸很抱歉,爸爸也對不起你們,不能給你們完整的一個家,但是現實沒有辦法,隻能二選一。”
“如果你們要恨,就恨爸爸好了。”
他站了起來,強迫自己不去看孩子們那稚嫩的臉蛋,和哀求的眼神。
轉身進了臥室,肖愛敬把門鎖著了。
宋衛國進不去,他站在門口,語氣平靜,“老肖,我知道你能聽見,開門吧。”
屋內安安靜靜。
“在孩子麵前,我們互相留最後一絲體麵。”
孩子不止是宋衛國的軟肋,也是肖愛敬的軟肋。
果然——
下一秒,哢嚓一聲,插銷拔掉的聲音。
肖愛敬沒管門開沒開,再次連衣躺到了床上,她手裡拿著的一個綠色的酒瓶子。
明顯是五十度的燒刀子。
就那樣,她背靠在床頭,再次給自己灌了一口。
宋衛國一進來,就聞到刺鼻的酒味,剛一進來,就把一個酒瓶子給踢得咕嚕咕嚕滾到了床底下。
宋衛國微微皺眉,他抬頭,看向床上還在喝酒的肖愛敬,上去就把她手裡的酒瓶子給搶了過來。
“現在喝酒,有意思嗎?”
聲音有些冷。
宋衛國是個很溫潤的人,脾氣也極好,但是在妻子麵前,這是他少見的發火。
肖愛敬已經喝到雙眼朦朧了,麵頰也帶著坨紅,她努力睜大眼睛去看宋衛國,“有意思嗎?”
她嗤嗤地笑著,踉踉蹌蹌站了起來,抓著宋衛國的衣領子,撲過來,“我不喝酒,你告訴我,我能怎麼辦?宋衛國,我二十歲跟了你,現在三十四歲,你要跟我離婚?”
她貼近了他,仰著臉看著他,“你睜大眼睛,看看我肖愛敬現在這一張,人老珠黃的臉,你要跟我離婚?”
她咯咯咯笑了起來。
“宋衛國啊,宋衛國,你與其說跟我離婚,還不如說讓我肖愛敬去死呢?”
對上那一張臉。
這一張臉,陪著他走過最艱難的時候,在他遇到困難的時候。
也是麵前這個女人,在家裡人都放棄他的情況下,卻堅定不移地跟著他走。
堅定不移地幫著他。
他們經曆過困苦,也經曆過彩虹,更是手牽著手,說七老八十要一起走。
所以,在肖愛敬質問的這一刻,宋衛國是有心軟的,眼眶也跟著微微發紅。
他曾經發過誓言,要一輩子對她好。
要一輩子不離不棄。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們走到今天這個地步。
宋衛國閉了閉眼,強壓著酸澀和淚意,“老肖,那你不用選擇了,我提交退伍申請,我們一起回鄉下種地。”
這樣,孩子們也不必如此難過。
她也不必如此難過。
至於他,無所謂的。
忠孝自古兩難全。
他改變不了老肖逐漸被腐蝕的思想,那就陪她離開這個名利場好了。
當他成為鄉下種地的泥腿子,又有誰會來去巴結,賄賂她呢?
一切腐蝕的思想,都會不攻而破。
哪裡想到。
肖愛敬在聽到這個答案的時候,她瘋了一樣廝打著宋衛國,“休想,你休想,宋衛國,你要退伍成了泥腿子,你讓我三個孩子怎麼辦?”
難道把三個孩子也領回鄉下老家,讓他們在老家生活嗎?
鄉下的生活,和部隊的生活,這完全是兩個樣子。
更沒有任何可比性。
這樣,不隻是他們大人毀了,連帶著三個孩子也都會被毀了。
她寧願自己毀了,也不能讓孩子們毀了。
宋衛國由著她廝打,像是讓她在發泄全身的怨氣一樣。
半晌,他說,“老肖——”
那一聲老肖,喊得心如刀絞,肝腸寸斷。
老肖不適合在部隊了。
他比誰都清楚這個事實,在待下去,她會被徹底腐蝕的。
已經下馬的思想,是無論如何也拉不回來的。
哪怕他是政委,給老肖做過無數次思想課,但是沒用。
這一聲老肖喊的,肖愛敬倏然跟著安靜了下去。
她慢慢地鬆開了宋衛國的衣領子,然後一屁股坐在床頭,壓得整個床都砰的一下子。
她卻像是沒聽到一樣,眼淚刷地一下子下來了,“宋衛國,我們離婚吧。”
她同意了。
為了孩子。
為了孩子的前途。
老宋不能跟她一起退伍,那樣,毀掉的不止是老宋,毀掉的還有三個孩子。
她不希望她精心培養的閨女,將來嫁給鄉下泥腿子。
更不希望,她的兒子,在鄉下因為教育資源,環境資源的過分差,被蹉跎了一生。
這話一說。
宋衛國渾身一震,抬頭看著她,“你想好了?”
肖愛敬抬手,快速地擦了擦淚,抬頭看著他,“有我想好的餘地嗎?有我做選擇的餘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