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落,偌大的屋內瞬間安靜了下來。
不過,很快大家又再次交談起來,難得遇到這麼熱鬨的場合。
而當事人薑舒蘭,在聽到外麵的動靜時,下意識地蹙眉。
因為在海島上,大家喊的是周團家,像這種薑同誌的家這種,基本上都是外來人了。
薑舒蘭腦子裡麵迅速轉了很多念頭,但是再多的念頭,也要等見麵了才知道。
她和周中鋒對視了一眼,同時去開門,“我是?請問你找誰?”
院子外門一開,是一位穿著綠色工作服的郵遞員,騎著一輛綠色自行車。車鈴按得零當啷作響,伴隨著喊話聲,開門聲後。
郵遞員瞬間安靜下去。
薑舒蘭打量了對方一眼,瞧著不像是之前負責海島的那位郵遞員,倒像是外來的。
她擰眉,“同誌?”
“你是薑舒蘭,薑同誌?”
那位年輕的郵遞員,確認了一遍。
接著,上下打量著薑舒蘭一眼,眼裡閃過驚豔。
不等薑舒蘭回答,對方就自言自語,“是了,那人說薑同誌漂亮,如果找不到人,就去找海島上最漂亮的女同誌就對了。”
薑舒蘭,“……”
薑舒蘭已經有了猜測,“同誌,你找我有什麼事情?”
郵遞員立馬讓開身子,然後把身後架在自行車後座和車頭,上麵大大小小的包裹,全部都取下來遞過去。
他解釋道,“有一位男同誌,從羊城給你寄了一些東西,讓我在今天一定給你送過來。”
說完,他就把單子拿出來,遞給薑舒蘭,“薑同誌,你對下清單。”
男同誌,送東西。
這些手段,薑舒蘭在熟悉不過的了,她當初還在老家的時候,就經常會有這麼一個人給她送東西。
薑舒蘭下意識道,“我不要這些東西,你在拿回去吧。”
這——
郵遞員愣了下,“你不就是薑舒蘭,薑同誌嗎?對方就是要讓我送到你這邊啊?”
接著,他不等薑舒蘭反應過來,就直接準備離開的,“寄件的人說了,你要是不要,就讓我放門口好了。”
反正對方不簽字,寄件人也不會投訴他。
說完,就準備拔腿就跑。
結果,被周中鋒一個輕描淡寫地給攔了下來,就那樣提著郵遞員的後脖子,讓對方站定台階上。
郵遞員欲哭無淚,“這位同誌,這真的都是好東西,沒有半點違規物品。”
“不信,你們自己看單子。”
說著,他就照著單子報了出來,“奶粉六罐,長命鎖兩對,手鐲兩對,衣服十套,以及孩子的玩具,小汽車模型,青蛙跳,雙層保溫暖水壺,還有兩套兒童六麵畫積木,以及一大袋子巧克力。”
在郵遞員看來,這些東西是華僑商店賣的高檔貨。
他自己都沒見過這種種類齊全的孩子玩具,因為太貴了,一般人都舍不得買。
隨著,郵遞員這話一落。
原本跟著出來詢問舒蘭,他們怎麼還沒進去的薑母以及苗紅雲他們也愣住了。
那些報出來的名字,光聽名字就知道,東西不便宜。
誰啊,會送這麼多東西?
苗紅雲剛想問些什麼,但是察覺到薑母臉色不是很好看,立馬把剩下的話給咽回去了。
接著,看向當事人薑舒蘭。
薑舒蘭臉色很平靜,沒有驚喜和意外,若是仔細看,還能看出一絲厭惡和不耐。
“同誌,麻煩你把這些東西,全部拿回去,我不需要,我的孩子也不需要。”
這是第二次拒絕。
郵遞員愣在原地,他有些無奈,這家人怎麼了。
這麼好的東西,竟然會不要。
“真不要?”
郵遞員試探道。
薑舒蘭斬釘截鐵,“你是怎麼拿過來的,在怎麼送回去。”
“還有,以後對方所有給我薑舒蘭的寄件,全部都不要。”
這話都說到這裡了,郵遞員也明白,對方這是鐵了心不要了。
他為難道,“你要是不要,我這怎麼回去交差啊?”
之前可是答應了對方,要全部送到地。
做他們這一行的,還沒有送不到的貨。
“那是你們雙方溝通。”
薑舒蘭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我們家還有事情要忙,就不留你了。”
接著,她看向周中鋒,“送他出島。”
要親自看著對方走,她才放心。
小兩口早都已經心有靈犀,周中鋒立馬明白舒蘭這話的意思。
他點了點頭,叮囑,“屋內的客人,你多照看一下,我會儘快回來。”
薑舒蘭嗯了一聲,目送著周中鋒和郵遞員離開。
一轉身,就看到自家娘老子欲言又止,“舒蘭?”
薑舒蘭打斷了她的話,“娘,沒事了,先進去吧。”
薑母在心裡罵鄭向東陰魂不散,閨女都結婚生孩子了,如今好不容易家庭美滿,還要來在這種場合搗亂。
他是不是非要舒蘭離婚了,被人拋棄了,他才高興?
還有女婿那邊也是。
薑母憂心忡忡,不知道中鋒有沒有生氣,把這件事放在心裡,回來會不會和舒蘭吵架,和舒蘭有隔閡。
要是真有了。
薑母真是活劈了鄭向東的心思都有了。
薑母心裡亂七八糟的念頭,在對上屋內薑父那關心的神色時,頓時消散了。
一肚子話也不能在這邊說。
因為,今兒的是大場合,要是讓這些客人知道了,之前追求舒蘭的那男同誌,在舒蘭結婚生孩子之後,還送這麼昂貴的東西過來。
自家閨女就是長了一萬張嘴,都說不清楚了。
無他,隻因為這世道對女同誌格外苛刻。
他們不會去看那男同誌,有多瘋狂,隻會怪女人,招蜂引蝶,水性楊花。
和憂心忡忡的薑母比起來。
反倒是薑舒蘭,一臉淡然,進來了領著孩子挨個見客人打招呼。
絲毫看不出來之前出了什麼事情。
這越發讓薑母佩服起來自家閨女,結婚了到底是長大了。
以前閨女每次聽到鄭向東的相關消息,都嚇得花容失色。
如今,瞧著淡然了不少,反正外人想從她臉上窺視出來事情,幾乎是不太可能了。
想到這裡,薑母也跟著放心起來。
隻是——
在想到監督郵遞員走的女婿周中鋒,她又開始皺眉。
外麵。
周中鋒一路送郵遞員去了碼頭,在對方要上去的時候,他突然道,“告訴對方,我周中鋒的媳婦和孩子,我周中鋒養得起。”
郵遞員隻覺得渾身一涼,他下意識地點頭,等上了船,他驚然發現自己背後出了一身汗,連帶著襯衣都貼在了身上。
郵遞員忍不住擦了擦汗,下意識道,“這怎麼一個比一個嚇人。”
當初,鄭向東寄貨讓他送的時候,他就被嚇了一跳。
如今,麵對周中鋒的時候,更駭人了。
明明就是簡單的一句話,郵遞員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打濕了整個衣服。
再想到,回去要把東西原封不動的在給鄭向東還回去。
郵遞員哭喪著臉,隻覺得這日子太難過了。
*
薑舒蘭領著孩子把所有的客人都打招呼了一遍,這才慢慢退了出來,讓周老爺子和薑父來招待這些客人。
隻是,她剛抱著鬨鬨,準備去臥室給他換一件小衣,外麵再次傳來敲門聲。
薑舒蘭一愣,和薑母對視了一眼。
如果是周中鋒的話,他回自家是有鑰匙的,而且在這種場合下,家裡的院子門也沒鎖,直接是闔著的,推門就能進來。
所以,不是周中鋒是誰?
難道是那郵遞員去而複返了?
薑舒蘭蹙起眉尖兒,她眉眼本就生得好看,連帶著蹙眉都帶著一番滋味。
薑舒蘭把鬨鬨遞給薑母,“娘,你看著鬨鬨,我出去看看。”
“舒蘭姐姐,我陪你。”
黎麗梅直接丟下碗筷,跟了過來。
彆人沒看出來,她看出來了,之前舒蘭姐姐進來的時候,有些不高興。
雖然,麵上沒有太多表情,但是了解薑舒蘭的黎麗梅就是知道姐姐不高興了。
見黎麗梅跟過來,薑舒蘭也沒拒絕。
鄭向東的事情,黎麗梅算是罕見的知情者。
她嗯了一聲,一打開門,果然又看到了一個穿著綠色工作服,推著綠色自行車的郵遞員。
她下意識皺眉,“我不是說了?東西我不要,你全部在拿回去。”
郵遞員,“???”
郵遞員愣了好一會,“薑同誌,你說什麼了?”
他怎麼不知道。
薑舒蘭也反應過來了,“先前不是你?”
這個郵遞員才是她平日熟悉的那個。
郵遞員納悶道,“我?我之前在隔壁送件啊,沒來周家。”
這對下口風,薑舒蘭明白了。
“你這會是來做什麼?”
“當然是送件。”
郵遞員把綠色自行車停在院子門口,踢下來自行車支架停穩了以後,這才從後麵綠色挎包裡麵,掏出一個快件來。
“西北送來的,薑同誌,你簽收下。”
隻說西北送來的,薑舒蘭就知道這是哪裡的快件了,她揉了揉眉心,“抱歉,之前誤會你了。”
她還以為是那個郵遞員陰魂不散再次送東西過來了。
“沒事。”郵遞員好奇道,“之前也有我們同事給你送件嗎?”
“不對呀,海島這塊的件都是我來送的。”
薑舒蘭嗯了一聲,“說是從羊城直接過來的。”
“那估計是走了關係的人,不然誰願意做這麼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兩人沒在這個話題上多聊,隻是在薑舒蘭簽字了以後,對方拿著單子就跟著離開了。
隻是,郵遞員前腳走,後腳周中鋒就從碼頭過來了。
遠遠地看到了一個綠色衣服以及綠色自行車的影子,周中鋒下意識皺眉,“又來送件了?”
看來對方是真不長記性。
薑舒蘭一看到他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麼,不由得把信封遞給他,“你看看是誰送的?”
特意露出了信封上麵的地址。
一看到地址是西北,周中鋒臉色緩和了幾分,“是爸媽那邊寄的。”
說完,就拉著舒蘭的手,一起進了院子內。
屋內的席麵兒已經到了後半場了,飯桌上的菜和酒也已經消得差不多了。
見周中鋒過來,大家紛紛招呼他,“周團,你這該你敬酒的時候,人不見了,不厚道。”
“就是,周團,今兒的可是你兒子的生日,你兒子喝不了,你替得他們喝。”
都是部隊的戰友,酒也是米酒和果酒,沒敢上燒刀子,因為下午大夥兒還要上班。
周中鋒把信封遞給了舒蘭,朝著大夥兒解釋道,“去拿了下家裡寄的信,耽誤了下。”
“我自罰三杯。”
這般果斷的樣子,讓大夥兒也都不再追究下去了。
一場席麵就這樣結束後。
留下一片狼藉,李姨,薑母,王水香,周奶奶四個人當主力軍,幫忙收拾爛攤子。
期間,薑母還抽空去問了下周中鋒,真是親家寄信過來了?
見周中鋒把信拿出來,這才放心地去收拾爛攤子了。
眼瞧著女婿和閨女沒鬨矛盾,這一顆心才算是放到了肚子裡麵。
而薑舒蘭幫忙收拾了兩摞子碗筷後,周中鋒喊她,她這才單獨進屋去了。
“看看?我看爸媽寫的是,舒蘭親啟。”
說起來也是奇怪,在他們家,西北基地父母那邊寄信,從來都是寫給舒蘭的,很少給周中鋒寫信。
薑舒蘭擦了擦手,接過來信封。
好家夥,足足有十多張紙,就知道這信寫了多少了。
她迅速地瀏覽,信裡先是問了她好,又問了孩子是否健康長大,又說了孩子生日快樂。
他們當爺爺奶奶的來不了,就寄了些錢和票,以及做了兩個手工的小飛機,聊表心意。
接著,又問了周奶奶和周爺爺,身體是否健康,他們當兒子兒媳的未能儘孝,是他們的不是,往後一定會好好補償她和中鋒。
最後的最後,又塞了一個存折進來。
薑舒蘭甩了下十多張紙,沒有存折,她便問,“你看,信封裡麵是不是裝東西了?”
周中鋒拿起信封倒了下,果然倒出來了一個存折,又掉下來兩個比拇指稍大的小飛機,看起來極為精美。
薑舒蘭一愣,下意識地把兩個小飛機撿起來,忍不住道,“這做得跟真的一樣。”
“嗯,我爸媽的手工活做得很好。”
這麼小的飛機,怕是剛好給孩子握在手裡的,不太好做,估計費了一番心思。
接著,兩人打開存折一看,又是兩千塊錢,而且在存折裡麵還夾著一堆厚厚的票。
什麼工業票,自行車票,電視機票,以及糕點票,奶粉票,肉票,糧票,布票。
幾乎是市麵上能找到的票,他們這裡都有了。
齊全得很。
薑舒蘭的注意力頓時被轉移了,忍不住道,“爹娘,哪裡來的這麼多錢和票?”
就算是有老底,這幾次掏下來,也該掏乾了。
無他,光這錢和票,薑舒蘭的公婆都寄了三四次了。
每次兩千塊,算下來都有小一萬了。
周中鋒搖頭,他把掉出來亂糟糟的票證整理好,像是有強迫症一樣,大小依次排列。
等排列結束後,這才說,“許是棺材本?”
據他所知,不管是爺爺奶奶,還是父母,都留得有棺材本。
美名其約,若是兒子以後不養他們了,他們自己有養老的能力。
薑舒蘭,“……”
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你下次跟爸媽說下,彆給我們寄錢了,我們家裡的錢是夠用的。”
說完,又從裡麵抽了兩張信紙出來,“我去找爺爺奶奶,這是爸媽寫給爺爺奶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