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舒蘭?還有孩子的照片啊?”
露在最上麵的兩張照片,可不就是舒蘭和孩子們的嗎?
“還真是,你看著孩子真俊啊!”
蔣秀珍一張張撿起了照片,捧著照片,一張張看下去,頗有些愛不釋手。
不止是蔣秀珍,薑家其他人也是一樣的。
看完孩子,看舒蘭,看完舒蘭看鐵蛋兒,以及薑家二老。
“舒蘭還和以前一樣,沒變化。”
“鐵蛋兒長高了,也壯實了。”
“還有爹娘,我怎麼覺得爹娘似乎年輕了一些?”
以前薑父和薑母在老家的時候,總歸是要幫忙地裡麵的活計,春耕秋收夏除草,掙工分喂豬養雞,這是少不了的事情。
還要操心一大家子的吃喝拉撒。
而他們去海島之後,每天就隻管負責倆孩子吃好喝好就行了。
家裡沒有大片的地,就一個小菜園子,也不用風吹日曬掙工分。
這時間久了,可不就顯年輕了?
這話一落,旁邊的人都跟著安靜了下去。
他們不得不承認一個現實,那就是小妹的條件比他們好多了,所以父母過去才能有這種照顧。
“爹娘,在那邊顯然過得不錯。”
薑家老三感歎道,“咱們也可以放心了。”
這話引得蔣秀珍一個冷眼,“你怕是忘記了,養兒防老,你見過哪一家的老人,讓出嫁的閨女養老的?”
也不怕說出去了被人戳脊梁骨。
薑家老三頓時訕訕說道,“大嫂,我沒那個意思。”
蔣秀珍道,“行了,我瞧著照片寄回來了,大概率舒蘭他們今年過年是不會回來,咱們光收拾自己吃的就好了。”
家裡原本把舒蘭出嫁前的屋子,已經收拾乾淨了。
就等著舒蘭他們回來住呢,但是瞧著照片上的孩子,還太小了,又是在南方長大的,怕是受不了東北這個寒冷的天氣。
自從薑父和薑母離開後,蔣秀珍就成了家裡決策人。
她的話,大家還是聽的。
紛紛散了去,唯獨,薑家老四從蔣秀珍那裡要了一張鐵蛋兒的照片,像是在看寶貝一樣盯著照片。
“鐵蛋兒被養得真好。”
比以前在家病歪歪那樣子,不知道好了多少。
蔣秀珍點了點頭,“是啊,瞧著他們肯定是費心了。”
不止是不病歪歪了,鐵蛋兒站在那裡,眼睛明亮,身板挺得筆直,渾身都充滿著自信。
這是和以前從來不一樣的孩子。
“要好好謝謝小妹。”
薑家老四神采奕奕,“我去給鬨鬨和安安一人做一個小玩意兒,到時候讓人給他們寄過去。”
自從癱瘓以後,薑家老四手裡的木工活是越來越好了。
蔣秀珍也沒攔著,她點點頭,想起來什麼事情,“我之前給鬨鬨和安安做了兩個小肚兜,繡著小老虎,我去把小老虎完善下,一起寄過去。”
“還有我,還有我,做了兩雙虎頭鞋,一起吧。”
這顯然,鬨鬨和安安還沒回來,就已經成了薑家上上下下的團寵。
同樣都是孩子。
卻是截然不同的命運。
平鄉市軋鋼廠家屬院。
鄒家。
一個七八個月的孩子,躺在床上,哭得嗓子都啞了。
但是,卻沒人去抱一下,也沒人去哄一下。
有的隻是,無儘的厭煩。
“爸,你什麼時候能把這個野種給弄走?”
提起那個孩子的時候,小小的鄒陽滿臉的厭惡
。
明明大過年的,卻攪得他們全家都不得安寧。
鄒躍華一臉的疲憊,他起身看了一眼在床上,已經把臉哭到青紫的孩子。
他沒有任何猶豫,關上了門,隔離了哭聲。
這才坐到桌子前,揉了揉眉心,疲憊道,“弄走了之後呢?讓江敏雲在弄回來一個野種?還是讓我被軋鋼廠開除?”
屢次遭受打擊的鄒躍華,早已經沒有剛重生回來,那般意氣風發了。
想法——
他有的隻是深深的恐懼和懊惱,他不明白,為什麼重生回來自己,過得反而還不如上輩子。
他想往上爬,但是卻斷了上升的路。
他想做生意,卻差點被人給抓走。
他想關起門來好好過日子,夾著尾巴熬完這兩年,起碼到了改革開放後去做生意。
但是——
鄒躍華發現好難,關上門就是野種的哭聲,出了門就是彆人的嘲笑,綠帽子,綠頭龜,替彆人養兒子。
哪怕是在這種情況下,明知道家裡的那個孩子是野種。
他卻不能對外承認,相反,他還要打掉牙齒往肚子裡麵吞,承認那個孩子是他鄒躍華的。
是他鄒躍華養好身體後,和江敏雲生的。
這讓鄒躍華前所未有的憤怒。
他卻敢怒不敢言,因為江敏雲那個騷狐狸,勾搭的是鄒躍華上司的上司,他不是沒想過去舉報對方。
但是,他若是舉報,江敏雲便打算魚死網破,把鄒老太在家說的反動話,把鄒躍華以及鄒陽的異常給說出去。
那樣,他們全部都會被抓起來。
鄒躍華不敢去賭。
因為,江敏雲已經瘋了。
聽完父親這無能的話,鄒陽有些失望,他小臉上帶著幾分陰沉和狠辣,“要不,把野種給弄死?”
一不做二不休。
天天放這麼一個野種在家,哭得厲害,他連學習都學不了。
“弄死然後呢?”鄒躍華拿著筷子,夾了一筷子的白菜,這才發現白菜像是打死買鹽的一樣,又苦又鹹。
他深吸一口氣,看了一眼鄒母,到底是沒埋怨,而是灌了一氣的水。
“讓江敏雲去把我們全家都舉報了?你想被當成小白鼠抓起來,關終身□□嗎?”
鄒陽聽到這話,頓時打了個哆嗦,上輩子他爬得高,自然知道對於一些另類人的待遇。
絕對不是好下場。
可是,聽著那不斷傳來的哭聲,鄒陽不甘心道,“難道就這樣被江敏雲和那個野種,騎在頭上撒野嗎?”
現在他去學校,人家都問他,那孩子是不是他親弟弟?
因為當初鄒躍華結紮的事情,鬨得整個軋鋼廠都知道的。
可是,結紮的人突然來了一個兒子,這讓大家怎麼能不懷疑呢?
鄒躍華,“那是我要操心的事情。”
他眼裡閃過一絲陰翳,“你放心,江敏雲蹦躂不了多久了,早晚我會收拾她。”
他已經在收集江敏雲那姘頭的證據了,等把那姘頭送到監獄裡麵。
看江敏雲還拿什麼來威脅他們。
聽到這話,鄒陽有些不耐煩。
這話,他聽了太多次了,明明上輩子無所不能的父親,在這輩子平庸的像是一個普通人。
可是鄒陽卻忘記了,上輩子鄒躍華能起來,那是站在薑舒蘭的肩膀上,站在薑家的肩膀上,以及他不擇手段繼承了一筆遺產。
再加上他又站在風口上,彆說是鄒躍華了,就是豬也能飛起來。
可是,這輩子一切都變了。
沒了薑舒蘭,沒了薑家,沒了那一筆遺產,更有江敏雲這個
隊友,不斷地拖後腿。
鄒躍華就是想翻身也難了。
鄒躍華看出了兒子的不耐煩,他語重心長地教育,“陽陽,你現在要做的是複習好功課,等待兩年後的高考。”
“那才是你翻盤的機會。”
“你想,你要是十五歲的年齡,成為高考狀元,你覺得江敏雲,你覺得那個野種,還算是你對手嗎?”
到時候,鄒陽則會是整個軋鋼廠的名人,他的世界不該是在平鄉市,而是在更廣闊的外麵。
聽到鄒躍華的話,鄒陽強迫自己冷靜下來,看著那沒有任何滋味的年夜飯,他深吸一口氣,“我現在去複習功課。”
見他勤奮,鄒躍華臉色稍微好看了些,拿了兩塊錢遞給他,“一會帶你妹妹去買兩包方便麵。”
想起方便麵的味道。
鄒陽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因為方便麵比他奶奶做的飯菜,好吃一百倍。
咽完口水,鄒陽不自覺地唾棄了自己一口,什麼時候他天才鄒陽,竟然會為了一包方便麵而流口水?
連鄒陽自己都沒注意到,他雖然重生了,但是他的思維和行為,慢慢的越來越像是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了。
這是身體的主導性,隻是,鄒陽沉迷上輩子的成就,他心高氣傲,從來都沒有注意過。
等到進了臥室,他拿出初中課本翻看了幾頁後,隔壁老是傳來孩子的哭聲。
哭得他心煩意亂,沒了心思。
索性站了起來,抱著鄒美,出了門。
他剛一出門,就見到提著包,踩著小高跟鞋,穿著一件貂絨大衣的江敏雲,從外麵進來了。
鄒陽的臉色頓時難堪了起來,“你還知道回來?”
大年夜的不做飯不說,人還不見了。
還打扮得這般花枝招展的,說她沒去私會野男人,鄒陽絕對不相信。
江敏雲嗤了一聲,“這是我家,我自然知道回來。”
“那你知不知道,今兒的是過年?”
鄒陽想到上輩子,薑舒蘭在的時候,每次過年的那一天,他們家總會有一桌子極為豐盛的飯菜。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連一個白菜都難以下咽。
“知道啊?”江敏雲抬起手,看了下自己漂亮的指甲,用的是指甲花染的,帶著粉色,特彆好看。
欣賞夠了,江敏雲才輕飄飄道,“就是因為知道,我才要出去啊?”
“不然,留下來伺候你們一大家子?”
“做夢!”
說完,江敏雲踩著高跟鞋,蹬蹬的走在走廊道裡麵,發出一陣刺耳的聲音。
“你不配,你不配當我後媽。”
“你連薑舒蘭的一半都趕不上。”
鄒陽實在是被江敏雲給刺激到了,他破口大罵。
絲毫不見上輩子那溫潤優秀的樣子。
這話一落,江敏雲猛地轉身,眼裡帶著幾分厲色,“覺得我不如薑舒蘭?那你去找薑舒蘭啊?看看人家會不會,可憐你就給你一碗飯吃。”
這話一落,她咯咯笑了起來,塗著口紅的唇瓣,越發奪目,“瞧我這記性,我忘記了,薑舒蘭有了自己的一對雙胞胎兒子,她怎麼會給你這種忘恩負義的白眼狼一碗飯呢?”
“我看她就是倒了喂狗,也不會喂給你這個野種。”
這話,完全把鄒陽給刺激到了,他把鄒美放在煤爐子後麵,撲上來就朝著江敏雲廝打過來。
“賤人,你才是野種,你生的孩子才是野種。”
這話一落,原本還在家關著門偷聽熱鬨的鄰居,再也忍不住了,一下子拉開了門。
“那小三,真不是你爸爸鄒躍華的孩子啊?”
鄒家那個才出生
不到一年的孩子,連個名字都沒有,大家都鄒家小三,周家小三的喊著。
這一問,原本還在廝打在一起的鄒陽頓時鬆開了手,旁邊的江敏雲也而跟著整理了下儀容。
她笑得風情萬種,“怎麼會?我們家小三可是鄒躍華的孩子?”
“是不是啊?躍華?”
她看向站在門口,一臉陰沉暴怒的鄒躍華。
這話,讓鄒躍華怎麼回答啊?
他說不是?
那他就是被當眾帶著一頂綠帽子,可是若要說是,實在是憋屈得要命。
鄒躍華想到前途,他深吸一口氣,差點沒把後牙槽給咬斷了,“是。”
“我在去年做了恢複手術,小三是我和敏雲的孩子,就不勞大家操心了。”
說完,他一把拽著江敏雲進了屋內去。
被拽疼的江敏雲,像是沒有感受到一樣,她還衝著鄒陽笑了笑,“聽到沒有?小三,是你弟弟。”
她特意咬著弟弟兩個字。
刺激到鄒陽臉色發青,發紫,發紅,最後如同憤怒的獅子一樣,低低地咆哮了一聲。
如果有獠牙,他恨不得現在就上去,把江敏雲這個賤人給咬死。
屋內。
門一關。
鄒躍華一把鬆開手,把江敏雲丟在了椅子上,“你鬨夠了嗎?”
“非要大家一起丟人嗎?”
江敏雲慢悠悠地站了起來,揉了揉發疼的手腕,她輕笑了一聲,“鬨?我鬨什麼啊?”
“鄒躍華,你不給我孩子,我自己去找一個孩子回來有錯嗎?”
“你讓我養彆的女人的孩子,我讓你養彆的男人的孩子,有錯嗎?”
“你看,我們都沒錯。”
江敏雲朝著他輕輕地噓了一下,“彆惹我,你知道的,我在床上稍微吹下枕頭風,你信不信,你明天就會被軋鋼廠開除?”
如今才七五年,被開除的鄒躍華,不止要把房子還給廠子。
連帶著他生意都做不了,隻能帶著全家人要飯了。
想到這裡,江敏雲就有些蠢蠢欲動,可是聽著屋內的哭聲,她頓時又把這個念頭給打了回去。
她要給孩子一個合理身份的父親,一個暫時能住的家。
算了,就暫時饒了鄒躍華吧。
聽到這話的鄒躍華臉色氣的鐵青,“江敏雲——”
“喊你祖宗呢?”
自從徹底撕破臉後,江敏雲在也不會像是以前那樣,處處以鄒躍華為尊。
哪怕是犧牲自己,也要黏上來他們一家子。
這——
江敏雲真的恨不得給以前的自己一巴掌,她是多眼瞎?
嫁給這麼一個窩囊廢,這個男人,甚至還不如她上輩子的男人——高水生。
起碼,高水生不會打她,不會冷戰她,不會合著一家人來欺負她。
想到這裡,江敏雲眼裡閃過一絲狠辣,她要把自己在鄒躍華身上得到的痛苦,加倍的還回去。
懟完啞口無言的鄒躍華。
江敏雲神清氣爽,她發現不要臉後,人就徹底過的痛快了。
一轉身,就看到鄒老太對她露出憎惡的眼神。
江敏雲嗤了一聲,一把掐著鄒老太的臉,拽著她給鄒躍華看,“你看,連你兒子都不敢惹我,老東西,你還是放安分點。”
“不然,我不止能讓你兒子從軋鋼廠滾蛋,我還能讓你也滾到鄉下去種地去。”
鄒老太以前多跋扈啊。
欺負江敏雲起來,從來不手軟的。
可是,這一次,她竟然顫顫巍巍的害怕的搖搖頭。
她算是發現了,哪怕是這女人給他兒
子帶了綠帽子,她兒子也不敢反抗,甚至還因為對方的姘頭關係,要忍氣吞聲。
想到這裡,鄒老太不禁一陣悲從中來。
等到江敏雲發泄結束後,鄒老太一下子把火氣全部撒在鄒躍華身上,“你怎麼就眼瞎?娶了這麼一個女人回來啊?”
“不行——”
她氣不過,站起來,“我要去舉報她,亂搞男女關係!”
兔子逼急了,也會咬人呢。
鄒躍華被打罵結束了,忙拽著鄒老太,“娘,你一舉報,我們一家也跟著完了。”
這話一說,鄒老太一屁股坐在地上,哭訴道,“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生了這麼一個兒子,又娶了這麼一個媳婦。
老的哭,小的也哭,中間的還威脅他。
鄒躍華一瞬間仿佛老了好多歲,他滿臉疲憊的滑坐在椅子上,他不明白。
自己好好的日子,怎麼就過成了這樣?
和鄒家這一個雞飛狗跳的年比起來,海島那邊的這個年,卻格外的熱鬨。
家裡添丁進口,再加上把今年把周爺爺和周奶奶接到了海島來,一家子也算是難得齊全。
大大小小準備了十多個菜,把八仙桌都給擺滿了,人也全部都到齊了。
家裡難得開了一瓶茅台,而女同誌們則是喝的沒有那麼烈的果酒,帶著幾分甘甜。
圍繞著桌子,大家齊齊的站了起來,“乾杯。”
而坐在小椅子上無法和大家碰杯的鬨鬨和安安,頓時掙紮著要從椅子上起來,顯然是要湊熱鬨的。
大家瞧著笑嗬嗬的。
薑父和周爺爺,更是沒忍住,一人拿著一隻乾淨的筷子,沾了一滴白酒,讓倆孩子試下。
鬨鬨和安安懂什麼啊。
一歲多的孩子正是對什麼都好奇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