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家裡準備黃豆豬蹄湯,要濃湯,端來讓你媳婦多喝幾碗。”
許衛方小心翼翼地接過方子,忙點頭。
周中鋒想了想,“給我吧,你在醫院照顧他們,剩下的我來弄。”
許衛方一個人忙不過來,許老爺子年歲大了,能幫忙的地方也不多。
這會,必須要個幫手了。
許衛方一聽這話,頓時把藥方子遞給他,“中鋒哥,麻煩你了。”
這一次,中鋒哥喊得心甘情願。
在許衛方眼裡,親哥或許都沒周中鋒這般幫忙的。
周中鋒被對方那一聲中鋒哥喊得愣了好一會,他突然道,“你還是喊我周中鋒吧。”
“我怕折壽。”
許衛方,“……”
“你真是爛泥扶不上牆。”
他好不容易低頭做小了一次,對方竟然覺得接受不了?
這不是看不起他嗎?
眼見著許衛方能夠開玩笑了,周中鋒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來得著急,所有空手,周中鋒沒去看望高彩霞,而是領著楊爺爺,打算先回周家歇歇腳。
他再去買些豬蹄黃豆,以及去抓幾副藥準備著。
當初郭叔沒跟著離開首都,所以他一直在打掃周家,家裡很乾淨。
知道周中鋒回來了,郭叔還過來鋪床單做飯,可以說他接替了李姨的那一手照顧人的活計。
連帶著楊爺爺跑了一路,都難得可以休息了起來。
等周中鋒和郭叔忙完這一切後,沒喊睡著的楊爺爺,而是自己提著豬蹄湯,和熬好的中藥,去了醫院。
路上,周中鋒又買了點水果,打算去看望高彩霞。
打聽到病房後,周中鋒敲了敲門。
“進來。”
一進去,就看到躺在床上,臉色慘白的高彩霞,她性子向來潑辣,能夠把許衛方都管教得死死的。
從來沒有這般消沉失落的一麵。
周中鋒輕咳一聲,“許衛方呢?”
許是聽到熟悉的名字,高彩霞木然的轉過頭,看到是周中鋒的時候,愣了下,接著張了張嘴,聲音嘶啞,“在照顧孩子。”
孩子抱過來喂奶了,但是她卻沒奶。
高彩霞從來沒有這般痛恨過自己,要是她仔細一些,孩子是不是就不會早產?
要是她爭氣一點,孩子是不是不會餓肚子?
周中鋒把湯湯水水放在桌子上,聲音冷靜,“舒蘭讓我跟你說一句,你都不堅強了,孩子又有什麼指望呢?”
這話一落,不管高彩霞是個什麼反應,就轉身離開病房,“我去接替許衛方,讓他過來照顧你。”
高彩霞呆呆的,連帶著周中鋒離開了都不知道。
她隻是不斷的重複那一句話,是啊。
她當母親的都不堅強,她的孩子又能指望誰呢?
意識到這裡,高彩霞強忍著肚子上傷口傳來的痛意,一點點爬了起來,剛吃力的拿著保溫桶。
外麵,許衛方喊了一聲,“彩霞。”
他三步就兩步走了過來,接過高彩霞手裡的保溫桶,嗬斥道,“大夫都讓你靜養,你怎麼起來了?”
“不要命了嗎?”
高彩愛順產轉剖腹,大傷元氣。
高彩霞低頭,眼淚唰的一下子下來了,“衛方,對不起。”
對不起孩子,對不起丈夫。
也對不起老爺子。
這話一說,許衛方當即抱著她,“胡說什麼呢?”
“楊爺爺說了,咱們閨女沒事,很快就能出院了,到時候你就負責帶閨女,我去掙錢養你們娘倆。”
以前許衛方一直都是混日子,上班也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
這一次,閨女牛牛幾次三番進搶救室,讓不食人間疾苦的許衛方,徹底明白了錢的重要性。
高彩霞低低的嗯了一聲,大口大口的喝著許衛方喂的豬蹄湯,豬蹄湯油膩齁嗓子,中藥苦到心坎裡麵。
但是,高彩霞卻像是沒感覺到一樣,若不是許衛方停了下來。
她怕是一次要把這全部喝完的。
“不能在喝了。”
許衛方停下動作,拿著帕子給高彩霞擦了擦嘴,“你彆多想,楊爺爺說咱們閨女沒事,那肯定沒事。”
“你隻管好好養身體,等你身體好了,一切都好了。”
高彩霞嗯了一聲。
“彩霞?”
“你不要怕,我會一直都在。”
妻子也罷,孩子也罷。
他都會一直陪著他們。
這話一落,高彩霞眼眶一紅,把頭扭在一旁,豆大的眼淚顆顆滾落,砸在病床上的被單上。
許衛方靜靜的陪著她,難得有種心裡安寧的感覺。
等她哭夠了,這才給她擦了擦淚,“好了,坐月子不能哭。”
高彩霞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等許衛方離開病房,去照看孩子的時候。
高彩霞看著他的背影,陷入恍惚,彆人都說,她嫁了一個廢物,但是高彩霞卻覺得,許衛方從來都不是廢物。
從來都不是。
他會在家收拾屋子,也會在半夜起來給她做麵條,更會在外人說她壞話到時候,和對方爭執不休,甚至打架,就為了給她討回一個公道。
至於這一次,出了這麼大的事情,許衛方從來沒在她麵前說過一句不是。
更從未責怪她一句話。
哪怕是在外麵在難,在她麵前,許衛方也能夠笑著安慰她。
高彩霞心想,許衛方哪裡是廢物,在她眼裡,許衛方是最為高大的男人。
外麵。
許衛方去了普通病房,普通病房是可以進入的,妞妞剛喝完奶,是找隔壁病房才生完孩子的產婦借的。
喝完奶的妞妞安靜了許多,小小的一隻,就那樣躺在小床上,睡的呼呼的。
看到孩子,許衛方的表情不自覺的柔軟了下來,想要伸手摸下妞妞,又覺得對方太小了,怕嚇著對方。
又慢慢把手收了回來。
“我家妞妞很漂亮對不對?”
周中鋒嘴角抽了下,這麼一個貓崽子一樣的孩子,他實在是看不出來哪裡漂亮。
他敷衍的嗯了一聲。
許衛方聽出來了,也沒追究,“你家鬨鬨和安安生下來有多重?”
他突然問道。
周中鋒回憶了下,“一個五斤多,一個快六斤左右。”
這話一說,許衛方頓時沉默了,他從口袋裡麵摸出了一包煙,掏出來拿了一根,放在嘴裡咬著,卻並未點燃,半晌,他才說道,“我家妞妞生下來,三斤六兩。”
她一個,還不如那兩個孩子的一半重。
周中鋒不太會安慰人,他也跟著沉默了,拍了拍許衛方的肩膀。
許衛方眼眶一下子紅了,“周中鋒,你說是不是我以前做的缺德事太多了?”
這才報應在孩子身上?
周中鋒擰眉,“胡說什麼呢?”
“你做的缺德事多?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
“都沒有。”
許衛方搖搖頭,“那十歲炸了茅坑算不算?十一歲偷看鄰家姐姐洗澡,十三歲和人打架,放了人家車軲轆的氣——”
這細細的數下來。
周中鋒有些突然道,“許衛方,你缺德事是做的挺多的。”
“是吧!”
“我也這樣覺得。”
許衛方擼了一把頭發,“早知道我當年就不那麼壞了。”
“那你也遇不到你媳婦了。”
這——
“那還是算了,壞點就壞點吧,至少我媳婦喜歡。”
這話題本來挺沉重的,就突然轉變了方向。
周中鋒,“好了,你去吃飯,我給你看著。”
許衛方嗯了一聲,咬著煙,直把煙蒂都給咬斷了,都沒點燃火柴去抽一根。
“周中鋒,你是好人。”
“滾!”
許衛方麻溜兒的滾了。
不過,端著飯,很快又再次回來了,是那種吃飯都恨不得眼睛都不能離開閨女的身上。
周中鋒嘴角抽了抽,不過也能理解了。
他和楊爺爺在首都待了一個星期,楊爺爺足足給妞妞紮了一個星期的針,而高彩霞自從回奶了以後,每天給妞妞喂奶。
能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感覺到妞妞的精神頭好了不少。
楊爺爺收了銀針,便說道,“今兒的是最後一次紮針了。”
“明兒的我就要離開了,衛方,你就按照我教你的法子來帶孩子,讓孩子每天堅持吃奶,基本上半年的下來,孩子就能好很多了。”
接著,他話鋒一轉,帶著幾分鄭重。
“不過,你們要擔心的是冬天,首都這邊的冬天天氣乾燥,風沙大,孩子呼吸很容易再次出現問題,而你們當父母的不能保證自己時刻二十四小時看著孩子,那麼這樣來說,孩子的風險很大。”
這話一說,許衛方頓時著急了,“楊爺爺,那該怎麼辦啊?”
楊爺爺看了一眼周中鋒,“如果有條件的話,冬天的時候,帶著孩子去南方熱帶的天氣,那邊溫度適宜,空氣濕潤,對於妞妞這種孩子來說,是最好的養病地方。”
娘胎裡麵帶的東西,沒辦法,隻能通過後天來彌補了。
這話一說。
許衛方下意識地看向周中鋒,“你媳婦的侄兒子,是不是也是早產,哮喘?”
周中鋒點頭,“是,而且鐵蛋兒那孩子自從從東北去海島後,一次病都沒發過。”
這話一說,許衛方眼睛一亮,“周中鋒,我是植物學家,不管怎麼樣,你一定幫我問下海島那邊招人的情況。”
如果可以的話,他真的會帶妻女去那邊。
還有,自家爺爺。
自從和周爺爺他們分開後,自家爺爺天天坐在門口發呆,整個精氣神仿佛被抽掉了一樣。
周中鋒點頭,“成,我回去就問問。”
“我明天離開,到時候會讓郭叔接替之前的工作,你有事情和郭叔溝通。”
許衛方點頭,“謝謝你,中鋒哥哥。”
周中鋒,“……”
懶得搭理這人,但凡是生活給他一點陽光,就開始燦爛起來。
都忘記了,五天前這人是如何痛哭流涕的。
周中鋒來的快,去的也快,他離開首都的時候,許衛方沒去送他,不是沒誠意,而是沒時間,
他一個人忙幾個人的事情。
隻是,去樓下繳費的時候,許衛方才知道,在醫院花的七百多塊錢,全部被人先付款了。
這讓,許衛方懵了片刻,在想到周中鋒之前問門診收費處在哪裡,又有什麼不明白呢。
許衛方身上卻是美譽太多錢了,他之前不務正業,再加上手又大,根本沒攢下錢。
而周中鋒這一筆繳費,算是緩解了許衛方的燃眉之急。
隻是——
許衛方看著他收費條,好半晌才歎了口氣,中午找了個時間,便把他真愛當做媳婦一樣的摩托車,讓人脫手了。
雖然沒有買的時候貴,但是到底是一筆大收入了。
不止能還了周中鋒錢,還能過一段日子。
已經離開的周中鋒可不知道,許衛方竟然連他心愛的摩托車都賣了。
要自動,當初許衛方買摩托車的時候,可是發過話的,這輩子摩托車在,他就在。
如今,卻沒想到,為了還錢,為了就孩子,為了養妻子。
許衛方做出了一千他從未想過的事情。
可能這就是一個男人走向成熟的代價。
*
周中鋒回到海島的時候,倆孩子已經會滿院子跑了,手裡拿著一個玩具槍,在院子內跌跌撞撞的你追我趕。
瞧著那生龍活虎的樣子,恨不得能把房頂都給拆掉。
在回憶起,許衛方家妞妞那孩子的樣子,病歪歪的,瘦巴巴的,看的就讓人心慌。
周中鋒難得沒保持嚴父的形象,而是頭一次包起來了鬨鬨和安安,一手摟著一個,語氣難得溫和,“想我了沒?”
鬨鬨虎頭虎腦的噘著嘴,拿著木頭□□,朝著周中鋒比劃了下,“崩——”
“人販子,人販子來啦。”
這話一喊,周中鋒臉色頓時一黑,“你喊誰呢,我是你爸。”
“我是你爸——”
鬨鬨當即噘著嘴,回了一句。
周中鋒,“……”
聽到動靜出來的薑舒蘭,聽到這話,差點沒笑岔氣。
她忙捂著嘴,小跑著過去,“鬨鬨,這才是你爸爸。”
鬨鬨愣了下,睜大眼睛,清澈的小眼神,帶著幾分質疑,“真的?”
“當然,媽媽從來不騙人。”
鬨鬨玩著□□,躍躍欲試,“爸,要不你讓我打死唄——”
周中鋒,“……”
原本滿腔的父愛,在這一刻消失殆儘。
嗬嗬。
對待男孩子,還指望溫柔?
不不不,棍棒才能出教育。
於是,整個院子都傳來那鬨鬨那撕心裂肺的哭聲,瞧著好不可憐。
旁邊的安安,安靜的拆玩具,被哭聲折騰翻了,自己找了一個沒用的灶膛躲進去,打算逃避下魔音。
等周中鋒教育完孩子。
鬨鬨哭的極為傷心,他捂著小屁股,從屋內也不知道哪裡收了一個小包出來,背在身上。
一副要離家出走的樣子。
“你彆攔著我。”
“我要去找我親爸爸。”
說完,恨恨地瞪了一眼周中鋒,“野爹。”
周中鋒,“……”
隻覺得這孩子才一個星期沒見麵,怎麼這麼多新詞彙,這孩子才多大啊。
還沒過兩個生日。
周中鋒深吸一口氣,直接揪著鬨鬨的衣領子,提了起來,問,“他跟誰學的?”
薑舒蘭,“你不在家的這段時間,趙團長來找過你幾次,可能是他教的。”
鬨鬨瘋狂的蹬腿,“我去找我親爹。”
“野爹你放開我。”
周中鋒突然笑了,他不常笑,這般笑容的樣子,讓人害怕。
起碼薑舒蘭就後退了一步,而鬨鬨還在繼續掙紮。
在周中鋒要下手之前,安安突然從外麵跑了進來,手裡摘了一束花。
“花花送給爸爸。”
他舉起來,很認真道,“放了哥哥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