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一說,許衛方和周中鋒說完了,就跟著抱著孩子過來了,讓薑舒蘭看,“我家妞妞在這裡。”
妞妞六個月了,但是瞧著還是瘦巴巴的一團兒,整個人都小小的,越發顯得一雙烏溜溜的眼睛格外的大,看起來怪讓人心疼的。
“妞妞?我是嬸嬸。”
妞妞呀了一聲,朝著薑舒蘭咧了咧嘴,露出粉嫩色的牙床,還吐了個透明的泡泡。
萌的薑舒蘭心都要化了,“閨女可真乖啊。”
這話一落,抱著薑舒蘭腿站著鬨鬨和安安不同意了,鬨鬨有些不開心,繃著一張白包子臉,反問,“兒子不好嗎?”
已經兩歲多的他們,完全能聽懂大人所有的話了。
而且倆孩子開口說話也算是早的,所以說起來也格外流利。
這話一落,薑舒蘭哭笑不得,家裡這兩個人精,已經知道反問大人了。
“兒子也好,不過兒子太淘了,女兒會很乖巧。”
薑舒蘭很認真的回答他們。
鬨鬨想到自己的淘,不吭氣了。
倒是安安低聲道,“我很乖巧的。”
他從來都不去鬨媽媽。
“對對對,我們家安安最乖巧了。”
“那我呢?”鬨鬨不甘示弱。
“你啊——”薑舒蘭點了點鬨鬨的鼻子,“你還有進步空間,要多像弟弟學習。”
母子三人的互動,許衛方和高彩霞都看在眼裡,眼裡都透著羨慕,“鬨鬨和安安這麼聽話啊。”
這一誇不得了,鬨鬨頓時抱著小胳膊,一副牛氣衝天,你快來誇我的樣子。
惹的大人忍不住發笑。
旁邊的安安覺得丟臉,使勁兒往後拽哥哥。
鬨鬨不以為意,還蹬蹬蹬跑到了許衛方麵前,仰著頭看他,“你就是最好看的許叔叔嗎?”
喲。
加了個最好看,一下子讓許衛方心頭的陰霾都跟著消散了幾分,“是啊。”
“我就是你最好看的許叔叔。”
鬨鬨點了點頭,轉頭好奇地看著高彩霞,“你是最漂亮的高嬸嬸?”
高彩霞忍不住點頭。
“那我天下最好看最乖巧最聽話的妹妹呢?”
這——
誰能頂得住啊。
鬨鬨這一張甜言蜜語的小嘴兒。
為此,高彩霞特意從許衛方懷裡,把妞妞放低了幾分,扒開了繈褓,讓鬨鬨看著。
鬨鬨探頭看了好一會,忍不住搖搖頭,“妹妹好小哦。”
“比我還小。”
他還以為他和弟弟是最小的。
因為鐵蛋兒哥哥和小雷子哥哥,就嫌棄他們太小,出去打仗都不樂意帶他們出去玩兒。
沒想到,還有比他們更小的啊。
哦,不對,比遲遲弟弟還小的。
高彩霞點了點頭,憐愛地摸了摸鬨鬨的頭,“等妹妹長大,就不小了。”
一行人在碼頭寒暄過後。
這才打道回府。
薑母和李姨是個閒不住的,早在三天前,房子一下來,她們閒著沒事,就溜達到許家去幫忙打掃。
今兒的上午這算是最後一波了,查漏補缺。
這不,等到許衛方和高彩霞以及許老爺子他們到新家的時候,整個屋子都是乾乾淨淨,亮亮堂堂的。
連帶著那水泥地,都跟著拖的似乎能反光一樣。
這下。
許衛方和高彩霞都說不出話了,李姨雙手支撐著拖把,笑眯眯地拍了拍許衛方的肩膀,“衛方,瞧著長大了不少。”
怎麼說?
以前在李姨眼裡,許衛方就是個長不大的小孩子,天天吊兒郎當的,但是也正是他這個混不吝的性子。
幫著周爺爺和周奶奶在退休乾所,解決了不少麻煩。
而今,再次見到許衛方的時候,就覺得他把往日的玩世不恭和桀驁不馴,一下子藏了起來一樣。
胡子拉碴的他,眉眼間反而多了一股堅毅和擔當。
這是以前許衛方所沒有的。
許衛方聽到李姨這話,忍不住苦笑了一聲,“姨,人都會長的。”說完,把妞妞抱到了李姨旁邊,“你看看。”
他在退休乾所的時候,沒少吃李姨做的飯。
孩子又瘦又小,跟猴兒一樣,李姨是見過中鋒家倆孩子三個月的時候。
李姨覺得,可能六個月的妞妞,還沒三個月的安安和鬨鬨大。
李姨頓時紅了眼,低著頭,摸了摸妞妞的臉,“是個好孩子,真俊兒。”
這下,許衛方也沉默了,饒是他是孩子親爹,也不說出來自己愛孩子俊兒的這種話。
不過誇俊總比誇醜好。
薑舒蘭他們沒在許家停留太久,東西送到後,便準備打道回府了。
留了邀請,中午讓孩子過來喊他們,去周家吃接風宴。
許衛方他們也沒客氣,才來海島,要收拾的還很多。
等薑舒蘭他們都走了以後。
許老爺子在屋內屋外的打量,還是兩室一廳的房子,一個大院子,屋內收拾的乾乾淨淨。
看起來格外敞亮。
許老爺子忍不住點頭,“還不錯。”
原以為海島這邊會多艱苦呢。
沒想到,條件並沒有他想象中的差。
許衛方嗯了一聲,把妞妞遞給倆許老爺子照看,他和高彩霞則是仔細的把行李都拿出來,一點點分類。
這一忙活,都到了晌午的時候。
他們還沒結束呢,外麵就傳來敲門聲,“許叔叔,許叔叔,我老姑讓我問你們收拾好了嗎?我們家飯快好了。”
來的人是鐵蛋兒。
八歲的鐵蛋兒,已經拔高了一大截,看起來像個大孩子了。
而且不在內向,看起來極為有禮貌。
等敲完門後,安靜的在門口等著。
過了一會,許衛方過來開門,就看到了鐵蛋兒像是站軍姿一樣,立在門口,像個哨兵。
“鐵蛋兒?”
上次許衛方見他,對方還是個矮冬瓜,內向又膽小。
如今瞧著像是小大人的模樣了,鐵蛋兒點點頭,又忍不住道,“許叔叔,你喊我薑平安吧。”
在外麵,大家都喊他薑平安。
隻有家裡人才可以喊他鐵蛋兒。
“知道了。”
許衛方忍俊不禁的摸了下鐵蛋兒的小腦袋。
進屋換了一套衣服,便領著妻女,以及老爺子一起去了周家。
他知道路,但是對方還派一個孩子特意過來喊他們,這讓許衛方覺得自己被重視的感覺。
那種感覺不一樣,就仿佛來到一個陌生的地方,一下子有了底氣一樣。
等到了周家後,許衛方倒是不稀奇,他前幾年來搞破壞的時候,來過周家好幾次。
但是,許老爺子和高彩霞沒來過。
他們一進院子,就忍不住打量起來,和他們光禿禿的院子比起來,周家的院子可以說是生機盎然。
滿院子的青菜綠油油的,細細長長的豆角垂落在竹竿上,青椒秧子接的極厚,一個個青椒墜落在地麵上,番茄搭了一個架子,上麵接結的果子,密集的擠在一起,紅彤彤的番茄看起來,極有食欲。
更彆說,還有兩行茄子,一塊蘿卜,一地的小白菜和大白菜,還有兩排蔥兩排蒜苗,一排生薑。
總之,幾乎所有能想到的青菜,周家的院子都有了。
至於院牆上,則是爬滿了開著大片大片紫色花朵的藤蔓,沒有葉子,隻有紫紅色的花朵,看起來極為漂亮。
這個院子,幾乎是滿足了大家所有的念想,
隻看了一眼,高彩霞就忍不住喜歡上了,“沒想到海島這邊冬天,還能有這麼多青菜。”
他們在首都,隻能買到蘿卜和大白菜了。
而且還不好買,要拿著菜本,一早上四五點鐘天還沒亮,就去菜站排隊。
生怕去晚了,就買不到。
哪裡像是舒蘭他們家院子這樣,幾乎是應有儘有。
薑舒蘭迎了出來,她順口道,“海島一年四季都有青菜。”
這邊天氣暖和,一茬接一茬的種,根本不用擔心,季節問題,溫度問題,菜會長不大。
高彩霞羨慕道,“等我這邊稍微穩定一點,過來和你學種菜。”
指望著許衛方一個人的工資,養活全家,也不容易。
雖然,許老爺子也有退休金,但是他們並不想用老爺子的棺材本。
薑舒蘭拉著高彩霞往屋內進,“這你找我可沒用,要找我爹娘才行。”
她爹娘才是種菜的好手,這一院子的菜地,都是她爹娘種的。
原先愛你他們家算是後麵搬來的,還靠著隔壁那家支援了好一段時間的青菜,後來她爹娘來了以後,他們家的青菜就在也沒吃完過了。
每天家裡需要買的也是肉菜了,至於海鮮,若是有時間就自己去趕海,撿回來吃。
要是沒時間,就從碼頭買,也就是幾毛錢的事情,卻能讓一家子都吃個痛快。
聽完薑舒蘭這般說了以後,高彩霞歎了口氣,“這物資可真豐饒,我也不瞞你們,我們來之前,在首都已經吃了一個月的蘿卜白菜了。”
至於其他青菜,不是沒有。
是他們搶不到,也搶不贏一群半夜兩三點就去排隊的老頭老太太。
聽到這話,薑舒蘭頓時麵露同情,“沒事,你喜歡吃青菜,今兒的晌午,咱們放開肚子吃。”
光青菜做了五個,清炒小白菜,茄子豆角,青椒炒青番茄,以及涼拌黃瓜,糖漬番茄。
海鮮五個,爆炒八爪魚,青椒炒花蛤,清蒸黃花魚,一盆子蝦爬子,還有一盆子的螃蟹。
至於葷菜就做了一個入口即化的紅燒肉,和清燉了一個人參煲雞湯。
最後一個湯,則是給高彩霞特意做來補身體的。
這十二個菜,差點在桌子上沒放下去,那搪瓷盤最後摞起來才算是放下了。
看到這麼豐盛的菜。
許衛方和高彩霞對視了一眼,有些苦笑,“你們在這樣下去,感覺都還不完了。”
欠對方的實在是太多了。
這話一落。
薑舒蘭卻搖頭,“當初我和中鋒不在首都,全靠你們照顧我家二老,彆說這一頓了,以後就是天天來吃,也是應該的。”
有許衛方在,周家二老在退休乾所的時候,不知道省了多少事。
“算了,大恩不言謝。”
等全部人都上桌了以後,許衛方端著酒杯,朝著周中鋒敬酒,“上次我家妞妞的事情,謝謝你救她一命。”
“這次我工作的事情,謝謝你幫忙。”
“還有接風宴,謝謝——”
欠的太多,除了謝謝這兩個字,似乎不知道說什麼了。
許衛方一連著喝了三杯,似乎要把這半年來心裡所有的壓力都跟著釋放出來。
高彩霞好幾次想要伸手去拉,但是又默默的把手縮了回去。
這半年,她苦,許衛方更苦。
飯桌上的眾人,都跟著停了下筷子,靜靜地看著許衛方。
不知道是不是三杯酒下肚,許衛方有些醉了,他滿臉通紅,“周中鋒,以後你就是要我的命,我也給你。”
頓了頓,補充來一句,“不過,要等我家妞妞長大成人了,才能給。”
他家妞妞還那麼小,要是他不在了,有人欺負妞妞,有人欺負彩霞怎麼辦?
周中鋒喝了一杯酒,拍了拍他肩膀,“我要你命做什麼?”
語氣淡淡的,帶著卻透著幾分溫和。
不再像是之前那般冷峻。
“不!我欠你一條命。”
許衛方紅著眼睛看他,“當初,妞妞在搶救室的時候,我就發誓,隻要誰能救下她,我就是折壽十年,十年二十年我都願意。”
“可是,你也看到了,沒人救她。”
“後來我想,是不是我心不夠誠,所以諸天神佛看不到我,後來我求神拜佛,隻要妞妞能好好活下去,健健康康活下去,哪怕是一命換一命也行。”
拿他的命,去換妞妞的命。
他絕不猶豫。
這話一落,整個屋子都安靜了下來。
誰都沒想到,這種絕望的話,是從許衛方口中說出來的。
許衛方是個什麼樣的人呢?
他吊兒郎當,不修邊幅,不靠譜,不冷靜,所有人都說他是二流子,是個混子。
但是這個混子,卻在女兒生病的時候,願意拿自己的一切去換她能夠活下去的機會。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甚至,不是每一位爸爸都能做到的事情。
可是,在這一刻,屋子那麼多人,每個人都明白,許衛方這話說的是真的,沒有半句戲言。
他頭上的白發,眉宇間的疲憊,眼中的堅毅,以及下巴處的胡子。
這每一處不在彰顯著,這個曾經不被人看好的大男孩,似乎一下子長大了。
他成為了一個父親,一個合格的父親。
“衛方——”
高彩霞緊緊拉著許衛方的手,她從來不知道這些事情,孩子出生最要命,最凶險的那幾天。
她還在病房休養,而許衛方圍了她能夠好好養身體,所以一切都瞞著她。
許衛方推開高彩霞的手,通紅的眼眶,沁著眼淚,但是卻一滴都未落下,“你們看,如今我家妞妞好很多了。”
似乎,在回答許衛方的話。
原本被放在小床上麵,呼呼大睡的妞妞,突然大哭了起來。
不再像是之前那樣貓崽子一樣的聲音,細細弱弱的,而是中氣十足的哭聲,哇哇大哭。
雖然很多父母很討厭這種哭聲。
但是對於許衛方來說,這卻是天籟之音,他立馬站了起來,抱著小床上麵的妞妞,動作熟練的輕聲哄著。
不一會的功夫,孩子像是找到依靠了一樣,緊緊鑽在許衛方的懷裡,貼著他的心跳,然後漸漸入睡。
大家就看到。
許衛方低頭,輕輕的在妞妞額頭上吻了下,語氣溫柔,“安心睡吧,爸爸在呢,會一直在。”
會一直陪著她。
不論生病還是健康,他都會一直在。
看到這一幕,高彩霞再也忍不住了,她低聲啜泣了起來。
旁邊的薑舒蘭他們也跟著忍不住紅了眼,當過父母的人,見不得這一幕。
孩子受罪,等於是在剜大人的心。
“孩子如今怎麼樣了?”
薑舒蘭沒忍住問了一句。
來了這麼久,就隻看到妞妞在睡覺了。
“還行。”
回答的是許衛方,他臉色極為溫柔,“楊爺爺說,隻要當父母的精心嗬護著,妞妞就會健康長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