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邊的安安看了一眼急激動的哥哥,他不明白哥哥在激動什麼。
連魚都還沒挖到呢。
他在看了一眼,專心致誌看著對方挖冰洞的鐵蛋兒哥哥。
忍不住雙手捧著小臉蛋,好無聊哦。
另外一邊。
虎子領著鄒陽,鄒美,手裡提著工具,很快也到了冰層麵上。
隻是,他一來,就看到自己往日最好的位置,被人搶走了。
虎子下意識地皺眉,“走吧,跟我上去,把我們的位置搶回來。”
這話一落,鄒陽完全沒有任何動靜,他像是傻了一樣,看著河麵上安靜的鐵蛋兒。
鄒陽沒想到,會在這種時候遇到鐵蛋兒。
這般猝不及防。
他好像還是他,兩輩子的薑平安都是安安靜靜的。
隻是——
似乎又有些不一樣了,這輩子的薑平安,比上輩子自信了不少,站在冰層河麵上的他,安靜地看著對方挖冰洞,臉上帶著的是自信和陽光。
那又是不一樣的薑平安。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還小。
旁邊的虎子一連著喊了好幾聲,沒得到答應,不由得不滿道,“鄒陽,你聽到我說話了嗎?”
這一聲喊的。
鐵蛋兒他們,也跟著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
十歲的鐵蛋兒和十五歲的鄒陽,靜靜地對視。
明明鐵蛋兒還小對方一頭,但是他卻沒有任何退卻,就那樣直直地看著對方的眼睛一臉。
在這一刻,兩人的氣勢,驚人的達到了一致。
竟然到了恍不多讓的地步。
旁邊的鄒陽心裡咯噔了一下,他臉色有些複雜,不得不說,薑平安就是薑平安嗎?
天才就是天才,那哪怕是年紀尚小,卻已經展現出了和同齡孩子不同的氣勢來。
旁邊的鐵蛋兒根本沒想那麼多,他隻是在姑父身邊待久了,學了對方的麵無表情。
再加上薑舒蘭刻意的教育和訓練,彆說鄒陽了,就是鄒躍華在這裡,鐵蛋兒也是這一副表情。
鐵蛋兒在收回目光後,就下意識地把鬨鬨和安安圈在身邊,“彆跑遠了。”
“跟著哥哥一起。”
他對鄒陽已經有了警惕之心。
不是知道對方圖謀不軌,而是因為,他知道鄒陽是鄒躍華的兒子。
是老姑前麵相親的那個男人。
而那個男人,不是好人。
鬨鬨還不明所以,倒是安安乖巧地站在鐵蛋兒身邊,跟個糯米團子一樣,白白淨淨的。
那邊,鄒陽在聽到鐵蛋兒的話後,下意識地把目光放在鬨鬨和安安身上。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兩人是雙胞胎。
雙胞胎——
舒蘭阿姨生了一對雙胞胎,直到這一刻,鄒陽心裡那一絲悵然,徹底消失。
舒蘭阿姨不止沒有嫁給他父親,沒有成為他們的繼母。
還有了自己的家庭,有了自己的孩子。
還是兩個——
鄒陽在這一刻,有些恍惚,他重生真的有意義嗎?
這輩子的生活,連上輩子十分之一都達不到。
他的恍惚,被虎子打斷了,“鄒陽,你怎麼回事?我帶你來是釣魚的,不是讓你發呆的。”
“咱們的盤都被搶了,你還愣著乾嘛?”
鄒陽猛地回神,在看到鐵蛋兒的時候,所有的迷茫都化為烏有。
他重生還是有意義的,那就是要比薑平安厲害。
這輩子的天才名頭,還是他的。
鄒陽深吸了一口氣,調整了呼吸,“就來了。”
他跟了上去。
虎子被蔣麗紅寵著長大,家裡的好吃的的,幾乎都進了他的嘴巴,所以隻有十幾歲的他,已經是人高馬大了。
他往薑大山他們這裡一站,就跟來欺負人的一樣。
薑大山他們的心已經提起來了,但是卻不懼對方,他們兄弟兩人聯手,還沒有打不贏的人。
鐵蛋兒轉了轉眼珠,正在想對策。
就見到。
安安突然上前,抱著虎子的大腿,奶聲奶氣道,“哥哥哥哥,你是吃什麼長大的啊?怎麼長這麼高啊?”
小小的一個人,仰望著虎子,清澈的眼睛裡麵,帶著說不出的羨慕。
這——
來勢洶洶的虎子,頓時像是漏氣的皮球一樣,他想凶一個,把對方凶跑。
但是,對上安安那白嫩嫩,跟糯米團子一樣的小臉蛋時候,握緊的拳頭頓時鬆開了。
見對方不說話。
安安有些失望,他繼續問道,“哥哥,你是不是來幫我大山叔叔的忙呀?他好笨呐,挖了半天,都沒挖開。”
他用胳膊測量了下虎子的大腿,又比劃了下他的大手。
“要是強壯的哥哥,你來幫忙挖洞的時候,肯定會快就好了。”
語氣帶著幾分期待。
虎子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對上安安那期待的小眼神,他頓時上前一步,搶過薑大河手裡的鐵鍬,“起開,我來挖。”
薑大河懵了下。
“怎麼?沒聽到那小孩兒說的?要我來幫忙?”
虎子咧著嘴,一副你敢不讓開,老子打你的樣子。
薑大河,“……”
他真懷疑對方有病。
然而,有病的虎子,接過鐵鍬,就脫掉棉襖子,露出裡麵半截光膀子,對著冰麵就是一陣猛砸。
一邊砸,一邊餘光偷偷瞄著安安。
安安恰到好處的鼓掌,“哇哇,強壯的哥哥好厲害哦。”
旁邊的鬨鬨不明所以,但是看到虎子揮舞著鐵鍬,動作虎虎生威,頓時也跟著鼓掌,“好厲害。”
這下好了,虎子更賣力的掄著臂膀。
可憐他十六歲,卻做出了二十六歲才有的力氣。
本來要半個小時的工程,到了他這裡,十五分鐘就結束了。
滿頭大汗的扶著鐵鍬,回頭問這倆雙胞胎,“怎麼樣?”
“哥哥天下第一厲害。”
安安眼睛裡麵亮晶晶的,奶聲奶氣的誇讚。
這下,虎子差點飄了,半晌,把鐵鍬還回去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你是哪家的孩子?”
他怎麼從來沒見過?
這話一問,在場的人全體都跟著嘴角抽了抽。
感情對方連安安和鬨鬨是誰都不知道。
就開始這般賣力的乾活?
旁邊的安安笑眯眯道,“我是媽媽家的。”
“我媽媽做飯可好吃了,強壯哥哥,以後你來我家吃飯呀。”
這——
媽媽家的?
虎子抓了抓腦袋,讓開了位置,“吃飯就算了,下次有這種重活,你們還來找我。”
頓了頓,刮了一眼薑大山和薑大河,“他們不行。”
薑大河頓時氣的牙癢癢,卻被鐵蛋兒拽住了。
他朝著安安道,“還不謝謝虎子哥哥。”
“謝謝虎子哥哥。”
虎子總覺得鐵蛋兒有些眼熟,但是卻想不起來了,他這個人心向來大,想不起來就丟一旁了。
他擺了擺手,“客氣了,不用謝。”
這一擺手,不打緊兒,臂膀有些疼,砸的太用力了。
他頓時想要齜牙咧嘴,但是在看到安安和鬨鬨還在用亮晶晶的目光看著他時,虎子頓時又把胳膊放了下去。
不疼。
一點都不疼。
等做完好事的虎子要離開的時候,鄒陽突然問道,“你不是來搶對方冰窩子的嗎?”
就打算這樣離開嗎?
這話一落。
安安眼眶立馬迅速聚集了淚水,癟著小嘴兒,“強壯哥哥,你是來搶我們的冰窩子的嗎?”
這——
虎子下意識的搖頭,“怎麼可能?”
“我怎麼可能做出這種缺德事情?”說完,抬手指著鄒陽,一副大義滅親的樣子,“你少來汙蔑我。”
鄒陽,“……”
他信了他的邪。
等他們離開後,鄒陽一步三回頭的看著鐵蛋兒,隻是,到底是錯過機會了。
他看著疼的齜牙咧嘴,卻哼著小曲的虎子,忍不住問道,“你到底知不知道,那倆孩子是誰家的?”
就這般幫對方?
“誰家的?”
“長的還怪可愛的。”
“薑舒蘭家的。”
虎子頓了下,“誰?”
“薑舒蘭。”
“不認識。”
鄒陽,“……”
你姐姐都快和薑舒蘭鬥成鬥雞眼了,你竟然說不認識?
鄒陽不明白,那麼聰明的江敏雲,怎麼有這麼一個傻逼弟弟。
鄒陽深吸一口氣,“薑舒蘭就是你姐姐最恨的那個人。”
“少胡說。”
虎子想都沒想的反駁,“我姐最恨的是你爸。”
鄒陽,“……”
在這一刻,鄒陽不確定,虎子是真傻還是假傻了。
他探究地看著對方,就見到虎子笑嗬嗬道,“聽那小家夥說,他媽做飯挺好吃的,也不知道有多好吃。”
還吸溜了下口水。
想到薑舒蘭的廚藝,鄒陽也跟著沉默了,薑舒蘭的廚藝他在知道不過的了。
那一手家常菜,哪怕是外麵五星級酒店都比不上。
可惜,他爸爸把舒蘭阿姨弄丟了。
鄒陽也有些悵然若失起來,問了一個風馬牛不相及的問題。
“虎子,我問你,如果你知道,有一個人在未來會攔著你的路,你會對那個人做什麼?”
虎子愣了下,理所應當道,“當然和對方比啊?”
“然後一點點把對方踩到腳下,讓對方知道我虎子大爺的厲害。”
鄒陽愣了下,“你明知道對方弱小,為什麼不在對方弱小的時候,弄死對方?”
這才是一了百了。
也是他想過無數次的念頭。
之前在那冰層的時候,他就想過,如果鐵蛋兒掉下去的話,他還會不會在活下去?
然而,讓鄒陽沒想到的是。
虎子翻了個白眼,“你不都說了,對方是攔路虎嗎?能當我虎子攔路虎的人,肯定是個厲害的人,這麼厲害的人,我弄死他乾什麼?”
“還在對方弱小的時候弄死對方,這不道德。”
“更何況——”他搖了搖頭,“你不懂,無敵是多麼的寂寞。”
若是連個旗鼓相當的對手都沒了,那這一輩子也太可憐了。
就像是他之前生產隊裡麵,打遍天下無敵手,到最後,沒人願意和他打了,想他虎子大爺這兩年是多麼的寂寞啊。
鄒陽沒想到聽到這麼一個答案。
他沉默了許久。
對方雖然傻,但是傻中又透著一絲清明。
那是普通人所沒有的。
鄒陽之前的疑惑和掙紮,一下子迎刃而解,是啊。
如果他重生了,還不能贏過薑平安,還要用這種下賤的法子毀了他。
那他,鄒陽也不配是個天才了。
太過下作了一些。
想清楚了這一切,鄒陽深吸一口氣,下意識地去牽著自己妹妹鄒美,但是這一牽,卻牽了一個空。
他一驚,“小美。”
一回頭,就見到鄒美站在薑平安麵前,纏著對方,“你叫什麼名字啊?”
看到這一幕。
鄒陽宛若五雷轟頂,上輩子薑平安在彆墅內出事,鄒美差點和他這個親哥反目成仇。
更甚至,後半生小美都在悔恨中度過。
這輩子,鄒陽算的很好,他不能讓小美和薑平安有任何接觸。
所以,鄒陽極為反常,氣勢洶洶的過去,拉過鄒美的手,“你在做什麼?”
鄒美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被哥哥凶這麼厲害。
她眼裡蓄著淚水,“哥,你捏疼我了。”
鄒陽這才恍然回神,“抱歉,哥哥以為你丟了。”
“走吧,我們去那邊。”
鄒美有些不情願,她繃著一張漂亮的小臉蛋兒,看著鐵蛋兒,“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語氣中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鐵蛋兒搖搖頭,他知道對方,所以他才不想和對方有牽扯。
鄒家任何人,他都比喜歡。
“這樣啊?”
鄒美有些失望,“那小哥哥,我下次在來問你。”
鐵蛋兒沒說話,甚至,在對方走的時候,都沒回頭去送她。
鄒陽看到這一幕,卻心驚膽戰的,他不敢問的太直接,而是在離開後,試探道,“小美,你怎麼會想著問他的名字?”
鄒美搖搖頭,小臉上閃過一絲茫然,“我不知道啊。”
她也不知道為什麼。
想了半天,她突然反問了一句,“哥,你不覺得對方長的很好看?一副學習很好的樣子嗎?”
她的學習很差,所以她很羨慕學習好的人。
這話,讓鄒陽心裡驚了下,“小美,你知道二十年後會發生什麼嗎?”
鄒美歎了口氣,抬手摸了摸自家哥哥的額頭,“哥,你莫不是生病了?”
她怎麼會知道二十年後的事情?
眼見著妹妹這般回答,鄒陽鬆了一口氣,卻不忘記上眼藥,“對方學習成績一點都不好,就是個差等生。”
鄒美啊了一聲,有些失望,倒是沒說信不信。
恰逢,那邊傳來一陣歡快的叫聲,“出來了,出來了。”
原來是,冰窩子被砸開後,那一個小洞內,不停有魚兒從裡麵蹦出來。
大的小的都有。
鬨鬨更是興奮到手舞足蹈。
哪怕是那魚尾巴甩了他一臉的水,他也不在乎。
旁邊的鐵蛋兒,頓時幫鬨鬨擦臉上的水和冰。
看到這一幕,鄒美羨慕道,“哥,你發現沒?他們的關係好好哦。”
不像他們家,每天都是陰沉沉的。
這話一落,鄒陽也跟著沉默了,他揉了揉鄒美的頭,保證,“以後我們家也會很好的。”
因為他的媽媽會回來,還會帶著小弟。
屆時,他們才會真正的一家團圓。
這話,讓鄒美帶著幾分憧憬,但是想到江敏雲,她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不可能了。”
他們家隻要有敏雲阿姨在,就不可能了。
鄒陽剛要辯解什麼,就看到不遠處走過來一個人。
對方穿著一件藍白底繡著小碎花的棉衣,辮子放在胸前,一張眉目如畫的臉,安靜的朝著那一對雙胞胎走去。
蹲下身子,拿著手帕,給他們挨個擦了擦,語氣也帶著說不出多溫柔。
“好了小花貓,讓媽媽擦擦。”
看到這一幕,鄒陽心裡頓時頓了下,似乎有什麼東西,徹底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