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被撕碎的準考證,鄒陽努力的想把這些碎裂的準考證給拚接在一起。
但是,不管他怎麼用力,都拚接不到一起去。
這讓,鄒陽有些崩潰,他滿臉煞白,汗珠兒不停往下滾落,再次嘗試從喬治嘴裡挖出來剩下的準考證,但是紙張化了,有的還被喬治咽下去了。
這一刻,鄒陽腦海裡麵隻有一個念頭。
完了。
他玩了。
當意識到這裡,鄒陽靠著牆,這才勉強站立,一巴掌狠狠的抽在喬治的臉上,拽著他的衣領子,就那樣把人提了起來。
“為什麼?”
“為什麼要毀了我的準考證?”
他連母親都沒信任,卻信任了喬治,因為他們上輩子是最好的兄弟。
喬治被提起來,還麵對著鄒陽那一張過分陰沉怒氣的臉,這讓他有些害怕,他哇的一聲就哭出來了。
“你搶我媽媽。”
“誰讓你搶我媽媽!”
鄒陽覺得可笑,他萬萬沒想到,會是因為這個答案。
因為上輩子,喬治一直覺得喬麗娜管的煩,所以白天黑夜都想往他這裡鑽,這也導致了他們兄弟兩人的感情極好。
可是,這輩子,變了,一切都變了。
廁所的爭吵,讓鄒躍華眼皮子狂跳,忍不住和喬麗娜對視了一眼,“是陽陽和喬治的聲音?”
“是。”
喬麗娜話還未落,鄒躍華就衝了進去。
一眼就看到了那一幕。
大兒子揪著小兒子的脖子,就那樣拽了起來,小兒子臉色已經青紫了,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掐死了一樣。
鄒躍華怒喝一聲,“鄒陽,你瘋了,他是你弟弟。”
隨著這一句話的喊出。
鄒陽慢慢鬆開了手,他慘笑一聲,把破碎的準考證遞過去,“我沒有弟弟。”
“沒有這樣的弟弟。”
話落,他鬆開了手,失魂落魄的朝著外麵走。
甚至,連鄒躍華都不想看了。
看到這一幕,鄒躍華還有什麼不明白呢,兄弟反目,碎裂的準考證,喬治嘴邊掛著的準考證殘渣,以及他瘋狂劇烈的咳嗽。
鄒躍華隻覺得腦子嗡了一聲,他忍不住上前質問,“為什麼?”
“他是你親哥哥,高考是他唯一的希望,你為什麼要毀了他。”
喬治彎腰劇烈的咳嗽,臉色青紫又通紅,他一個字都沒說。
外麵。
鄒陽失魂落魄的從男廁所出來,喬麗娜就迎了上去,急切地問道,“陽陽,到底是怎麼了?”
“完了,我什麼都完了。”
鄒陽耷拉著肩膀,徑直朝前走,卻被喬麗娜攔住了,“你在說什麼?你要去哪裡,馬上就要如考場了,你糊塗了?”
這話還未落。
旁邊就傳來一陣熱鬨的聲音。
“看到沒?那個最小的考生,好像叫什麼薑平安的,聽說才十五歲,就被中科大少年班給錄取了,他這次參加高考,就是來體驗生活的。”
這話一說。
鄒陽猛地抬頭,轉身看了過去。
就見到少年薑平安,像是竹子一樣,清秀挺拔,一臉平靜不帶任何驕傲,而他旁邊跟著的是汪老師。
這——
鄒陽瞬間就明白了一切,在招待所看到的是汪老師,而汪老師是為了薑平安來的。
他該知道的,他早該知道的。
想到這裡,鄒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來,他這般神經質的笑容,讓喬麗娜有些發毛,“陽陽,你怎麼了?”
她伸手想要安慰了下他。
卻被幾近崩潰的鄒陽,一巴掌打開了,聲音尖利,“滾開。”
“你為什麼要回來?你為什麼要帶喬治回來,你為什麼要毀了我?”
他以為躲過了江敏雲,卻沒想到,被自己親兄弟下手。
想到這裡,鄒陽再次忍不住笑了起來,笑聲極大。
這一次,終於引起了薑平安的注意力,他忍不住回頭看了過來。
四目相對。
薑平安眼裡閃過疏離和陌生,隨即,禮貌的朝著汪老師說道,“老師,我進考場了。”
“加油,好好考。”
薑平安嗯了一聲。
看著被眾星捧月一樣送進考場的薑平安,再想到對方那陌生疏離的眼神時。
鄒陽再也忍不住了,噗嗤一聲,一口鮮血吐了出來,還吐在了喬麗娜的臉上和衣服上。
“為什麼?為什麼薑舒蘭不是我的親生母親?”
如果是,那該有多好。
薑平安的所有榮耀都將會是他的。
他也不至於有這種惡毒後媽和弟弟以及滿心滿意都是錢的母親。
這話,對於一位母親來說,是最重最重的語言。
喬麗娜忍不住往後退了一步,“陽陽,你在說什麼?”
鄒陽嘴角流著血,癡癡地笑了起來,“你為什麼會提前回來,你難道不知道嗎?”
不是因為愛,而是因為利益。
上輩子,鄒躍華是首富,這輩子江敏雲來了,喬麗娜也來了。
這般一針見血的扯開,他們之間唯一的一層遮羞布,越發讓喬麗娜有些不安。
“陽陽,你聽我解釋,我沒有。”
眼見著她再次要觸碰過來。
鄒陽聲音艱澀,“滾,你的兒子是喬治。”不是他鄒陽。
在說完這句話後,鄒陽再也支撐不住,暈了過去。
提著喬治出來的鄒躍華怎麼也沒想到,聽到他們母子兩人這般對話。
這樣赤果果的對話,一下子揭穿了他們之間的溫馨。
剩下的隻有貪婪欲望和利益。
看著這樣用著陌生眼神看著她的喬麗娜,這一刻她是真的慌了,“躍華,躍華,你快來看看,陽陽是怎麼了?”
“他怎麼突然不高考了?”
鄒躍華一言不發,抱起地上的鄒陽,就往醫院跑。
留下一句話。
“為什麼不高考,問喬治。”
人都有手心手背,而鄒躍華的手心是鄒陽,喬麗娜的手心是喬治。
他們之間,手背都是那一方,沒有陪伴過長大的一方。
在聽到這話後,喬麗娜差地不安了,“喬治?”
喬治下意識地往後縮了下。
在看到喬治嘴上的報紙時,喬麗娜還有什麼不明白呢?
她倒吸一口氣,“媽咪就是這樣教你的?讓你害人,讓你害人,陽陽是你哥哥啊,親哥哥。”
同父同母的兄弟,陽陽好了,喬治還能不好嗎?
喬治瞪著眼睛,“我沒有哥哥,我隻有媽咪。”
這話一說,喬麗娜要打人的手,再也打不下去了。
高考時間一晃而過。
汪老師也沒離開,一直在招待所住著,等到分數出來後,他通過一手渠道得知了薑平安的分數。
就他的成績,不說省狀元了,若是全國卷子一樣,怕是薑平安,也可以衝擊一下全國的狀元。
拿到那個分數後,汪老師就合不攏嘴了,用著招待所的電話,一筆一劃的記錄在本子上。
“薑平安,語文,數學,外語,物理……總分701。”
這聲音也傳到了,剛從醫院出來的鄒陽耳朵裡麵。
他住院半個多月,一直在昏迷著,也就是這兩天稍微醒來,身體好點,他堅持出院來招待所收拾他的東西。
他寧願回去和江敏雲那個外人撕,也不想和親媽和親弟弟在有任何牽扯。
但是,鄒陽怎麼也沒想到一進招待所,就聽到這麼一個消息。
他完全傻住了。
這就是天才嗎?
屬於薑平安時代的天才,總分710,他卻考了701,這意味著,對方不止一門課程是滿分。
薑平安的時代太過輝煌,讓所有的同期人,都黯然失色。
上輩子薑平安就是,一度讓鄒陽懷疑自己天才的可能性,好在,上輩子薑平安命短,才剛嶄露頭角,就沒了姓名。
可是,這輩子一切不一樣了。
薑平安站在了薑舒蘭的肩膀上,這輩子,他會比上輩子更為輝煌。
而他鄒陽,卻是一個五次高考都未成功的傻子笨蛋。
這讓,鄒陽鬱結於胸,一下子忍不住又吐了一口血。
“陽陽?”
鄒躍華震驚地扶著鄒陽的肩膀,“你怎麼了?”
鄒陽臉色煞白,他抬手擦了擦自己的嘴角,斷斷續續地問道,“你知道薑平安是誰嗎?”
“就是剛那個老人讀的名字?”
對方分數考的很高,剛鄒躍華還有羨慕來著,但是沒想到,這麼快兒子就問他了。
他搖頭,一邊給鄒陽止血,一邊說道,“不認識,不過這分數考的是真高。”
701分啊,天才中的天才,要是他們家鄒陽能考這麼高就好了。
他絕對做夢都能笑醒。
“薑平安,薑舒蘭的侄兒子,四歲就被薑舒蘭帶在身邊,一手照顧。”
這話一說。
鄒躍華的臉色也跟著白了下,“不可能吧?”
薑舒蘭成為狀元考上清大的消息,讓鄒躍華好幾年都為不過神來。
他不明白,薑舒蘭明明隻是一個隻會圍著灶台轉的婦女,為什麼這輩子會達到這麼一個高度。
她自己達到也就罷了。
連帶著養在身邊的侄兒子,也這麼優秀。
“薑平安,就是鐵蛋兒,物理界天才。”
“爸,薑舒蘭才是真正的天才,所以她才能教出天才。”
這——
鄒躍華一下子沉默了,“你什麼意思?”
“上輩子,薑舒蘭給我當後媽,她把我教成了閃耀的天才,但是這輩子,薑舒蘭被你放棄了,我也被薑舒蘭放棄了,她選擇了薑平安,所以,薑平安是當之無愧的天才——”
“而我——”
在離開薑舒蘭的犧牲和照顧教育下,他成為了芸芸眾生裡麵一個,很普通很普通的普通人。
甚至,五次高考都沒考上。
這——
“你彆胡說了,陽陽,薑舒蘭怎麼可能是天才啊?你才是天才。”
“天才?我是天才?”
鄒陽苦笑了一聲,指著自己晦氣又蒼白的臉,“爸,你覺得我這樣子是天才嗎?”
在這一刻。
饒是親生父親鄒躍華也說不出來任何話了。
不能,他的兒子不是天才,一個高考五次都考不上大學的普通人。
鄒躍華沉默了。
難道——
下一秒。
鄒陽說出了鄒躍華心裡的話,“爸,舒蘭阿姨如果是我親媽該多好啊。”
這話一說,從後麵領著喬治跟過來的喬麗娜,在聽到這句話後,臉色頓時慘白一片,晃悠著身體,差點有些站不住了。
“陽陽——”
她沒想到,自己最疼愛的兒子,最驕傲的兒子,會從嘴裡說出這種話。
而——
曾經恩愛的丈夫鄒躍華也沒有反駁,顯然,對方也是這樣認為的。
當意識到這個問題後,喬麗娜的心,前所未有的跟著痛了起來,“你們,你們都是這樣認為的??”
鄒躍華和鄒陽,第一次沒有解釋,沒有反駁。
有的隻是沉默。
這一刻,曾經溫馨有愛的一家人,瞬間分崩離析。
喬麗娜再也忍不住了,她回去收拾行李,拉著喬治,“既然他們不歡迎我們,我們現在就離開。”
這話,讓喬治是真的開心了。
終於可以離開了。
喬麗娜本來想著說這話,讓對方挽留的。
但是,鄒躍華沒有開口,鄒陽也是。
隻是靜靜地看著她離開,一如她當時來的那樣,悄無聲息。
等喬麗娜走了以後。
鄒躍華問,“你還高考嗎?”
“不了,薑平安是我的心魔,而我這輩子都達不到他那個高度。”
與其自取其辱,不如放棄。
薑家,自從高考分數出來後,采訪的人就絡繹不絕。
薑家在幾年後,再次辦起來了升學宴。
而主角就是薑平安,十五歲的天才,這個噱頭更加引人眼球。
不止是十裡八鄉的人來了,連帶著市裡麵的人也跟著來了,就為了蹭一蹭天才的喜氣。
而此刻薑家擠滿了人。
汪老師拿著厚厚的一遝子大團結,“薑平安同學,這是你的一千元獎學金。”
“還有這個,這個是市教育局為你頒發的五百塊獎學金。”
“還有我們生產隊的,兩百元獎學金。”
這加起來,就是一千七了。
在場的人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氣,這學習還能掙錢?
掙這麼多錢?
薑平安接了過來,然後把四百分給了薑父和薑母,四百分給了親生父親薑四哥,剩下的七百,他則揣在懷裡,認真地說道,“剩下的,都是我老姑的。”
這是他讀書這麼多年來,第一次回報家裡人。
這一刻,捏著那獎學金的薑父,以及薑四哥他們,都有些眼眶紅紅的。
這錢,不一樣,真的不一樣。
薑四哥抬手拍了拍兒子的肩膀,淚眼花花,“好好好,你姑沒白疼你一場。”
總覺得這麼多年的苦楚,全部都是值得的。
當年那麼孱弱瘦小的一個孩子,如今卻能夠頂天立地,光宗耀祖了。
薑平安抿著唇,“爹,以後我給你,給老姑,還有爺爺奶奶養老。”
“噯——”
“有你這句話,爹就是死了,都值得了。”
首都火車站。
薑舒蘭一早就請假出來了,八月的天氣,已經極為炎熱了,她站在陰涼處,舉著一個高牌子,上麵寫著薑平安三個大字。
不知道過了多久。
火車到站,發出一陣轟隆隆的聲音,接著,人潮湧動。
薑平安隨著汪老師一起,一出站,就看到了那紅色顯眼的牌子。
向來冷靜自持的他,朝著對方招手,語氣激動地喊道,“老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