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桌靦腆地笑了笑,語氣卻難掩欣慰驕傲:“他什麼都好,就是平時不愛動,所以我才總催他出去玩,男孩子還是多交些朋友多活動的好。”
“這是你家孩子孝順呢,陪著你……”
病友和家屬們一人一句誇讚起來,唯有時風鉞看出江臣笑容下的探究,他骨節曲起,指尖虛點了兩下文件夾,才淡淡道:“侄子在燕一中初中部。”
江臣收回視線,時風鉞也斂眸低聲與江卓討論手術方案,兩人在病床兩側一站一坐,一個從容冷淡,一個閒適清朗,仿佛被隔開的兩個世界。
時風鉞說完手術方案就走了,江臣坐了一會等楊思過來也離開了病房,等電梯時,恰好見時風鉞從辦公室出來,旁邊跟著的女醫生有些眼熟。
女醫生手背在後麵,仰頭看向時風鉞,正在說些什麼。大概是準備下班了,時風鉞換下了白大褂,穿著簡單的奶白色毛衣和黑色牛仔褲,比工作時看起來多了幾分慵懶,也少了些難以接近的疏冷感。
兩人並肩走著,時風鉞走路不疾不徐,但他身高腿長,女醫生想要亦步亦趨地跟著他,腳步就不得不加快,她麵上卻沒有絲毫吃力,依舊笑盈盈地仰頭與時風鉞說著話。
兩人即將走近,江臣禮貌地收回視線,恰好電梯門打開,他抬腿進了電梯。
與此同時,時風鉞腳步一頓,停在電梯不到三米的距離外,側肩避開差點撞上他的女醫生,在江臣摁下樓梯鍵的下一秒,懶散低涼的嗓音穿破空氣,帶著它的主人鑽了進來:“我沒有滿足你好奇心的義務。”
緩緩關閉的電梯門,遮住了女醫生幾經變換的表情。
封閉的空間裡,一人立在電梯摁鍵旁,一人插兜靠在另一邊,兩人都沒有說話,麵上俱是一派從容平靜。
直到電梯抵達一樓,兩人一前一後走到醫院門口才打破沉默。
江臣頷首道:“時醫生,再見。”
時風鉞懶散地點了點下顎,轉身離開。
江臣往相反的方向走去,等公交時他忽然想起之前答應了沈旭,明天見麵時把今天帶去醫院的那本書借給他,可那本書被他忘在了醫院,隻能現在返回去拿。
剛走出病房,就看到一道有幾分眼熟的身影引麵而來,瘦削的男孩低著頭,身旁衣著樸實的中年女人正在說些什麼,兩人漸漸走近,能夠隱約聽到對話:
“……你媽把你托付給我,我就會好好照顧你。”
“學費這些你都不用擔心,好好讀書就是了,大姨有錢的,隻要你能讀書,大姨一定供你上大學,等你媽媽的事情處理好了,就搬到……”
男孩始終低著頭,看不清相貌,江臣卻已經想起了他是誰,他在暫時避開還是擦身而過之間遲疑一瞬,就見男孩經過一道未關的窗,陽光直直落在地麵,空中有光亮一閃而過垂直而下,他不再遲疑,腳步一轉退到了安全門內。
誰知門剛關上,就撞到了一個人身上。
江臣往後退了半步,立刻道歉:“對不起,不小心撞……”看清身後的人,他聲音一頓,眼眸微微睜圓了些。
“第二次。”
男人抱著胸,上身一件奶白色高領粗織毛衣,領子耷拉著一半,露出他修長白皙的頸,和弧度完美的下顎線,他嘴裡含著一顆糖,一雙眼眸卻依舊鋒利,隻是沒什麼血色的唇讓他的臉多了幾份懶怠和冷淡。
時風鉞垂眸看他,指節分明的修長食指點了點蒼白的唇,幾秒後,狐疑道:“你不是回去了?現在特意折回來就為了再踩我一腳?”
江臣嘴角幾不可查地抽了下,但想到確實兩次都是他撞到人家,理虧之下隻能再次道歉:“對不起。”
時風鉞抬眸看了眼安全出口的門:“你在躲人?”
江臣:“不算。”他想了想道:“是我學校的一個學弟,隻見過一麵,他剛剛情緒看起來不太好,現在應該不願意碰到同一個學校的人。”
時風鉞低眸看他,江臣抬眸,兩人目光相撞,看似淡然,又似乎都想從對方眼裡看出點什麼。
手機鈴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視,時風鉞掏出手機看了眼來電,摁斷電話後塞回了口袋裡,手再抽出來時多了顆糖。
江臣隻覺得腦袋被人揉了下,然後手心裡就被放了顆,反應過來時,男人已經上了幾層台階,懶洋洋的嗓音漫不經心,在空擋的樓梯間回蕩:“好孩子的獎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