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周末的儀式,似乎又可以繼續下去了。
江臣站在拱橋中央,手撐著石欄,低眸看池塘裡擺尾的錦鯉,陽光照在波光與魚鱗上,波光閃耀,燦爛一如他眼尾唇角漾開的笑意。
忽然,一陣對話打破了這個角落的安靜。
“……家的獨子,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接這台手術,他拿你沒辦法,但是我真的不好交代啊,風鉞,你也為楊叔想想,我這個院長也不好做啊。”
“楊叔,我記得我們當初說好了。”
江臣幾乎立刻就聽出了時風鉞的聲音,一如既往的似沉又淡,辨不出情緒,隻是他有些詫異,另一個人聽他說話似乎是院長。
“對,當初你進醫院,我答應了你除了固定的坐診之外,手術安排接收患者全由你自己決定,在這之前我也從來沒有乾涉過你,可是這不一樣,他的身份不一樣啊,之前506那個患者手術的成功引起了燕市骨外科著名的幾位教授的注意,他們現在對你讚不絕口,他家裡也是因為這個,才點名要你主刀,不但如此,還請了專家團配合你的這一場手術,一旦這次手術成功,不但你會一舉成名,對醫院來說也……”
“不用多說了,楊叔,我不想接。”
“你不想,可是我得管啊,風鉞啊,你就看在楊叔看著你長大的份上,答應這一回,楊叔舍下老臉求你了行不行?”
時風鉞淡淡道:“我沒法和他們家溝通。”
“他家……”楊院長沉默了一陣,道:“我去幫你溝通,一定讓他們……”
時風鉞打斷他的話:“楊叔,你知道我。”
風吹過樹葉,簌簌風聲中,一聲輕輕地歎息響起,然後便是細碎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江臣坐在石欄上,側頭與小徑中走出的時風鉞四目相對。
時風鉞眸光淺淡,看他一眼算是打過招呼,轉身向另一個方向離開。
江臣叫住他:“你為什麼接下我父親的手術。”
時風鉞腳步一頓,側頭看他,平靜無波的眼眸凝視他幾秒,蒼白的唇輕啟:“那你為什麼相信我?”
江臣不解,時風鉞卻像是突然來了興趣,轉身向他走來。
“從你知道我的名字開始,就對我有一種絕對的信任,我很好奇,這種信任從何而來,因為我的名字?還是因為我的履曆?可我的履曆說來漂亮,在國內比我優秀有經驗的醫生卻比比皆是,我剛回國沒有任何名氣和手術經驗,你卻唯獨相信我。”
時風鉞停在江臣麵前,俯身盯著他的眼睛:“告訴我,你為什麼相信我。”
時風鉞瞳仁漆黑湛亮,纖直濃密的的睫毛覆在上麵,在眸中留下一片倒影,覆蓋著他眼裡映著的少年,淩厲的眸光像是將他禁錮在一片無處遁形的領域裡。
江臣不動聲色地往後仰了些,眼簾輕輕半垂,幾秒後,忽而抬眸道:“所以,這就是你接下我父親手術的原因,也是……你不接受那些人手術的原因。”
四目相對,江臣淺笑道:“時醫生,醫生與病人之間的信任本就需要通過一段時間的治療積累,能夠一開始就表現出絕對信任的患者,大多是走投無路將你當成了最後一絲稻草,如果你要求患者見到你就絕對相信你,未免太苛刻了吧。”
“你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時風鉞緩緩直起身子,眯眼看著他嘴角的梨渦,倏地也笑了一聲:“不過你很聰明。”
江臣斂下微閃的眸光,微笑著問:“難道我說的不對?”
“對。”時風鉞上前兩步,手撐著石欄上,垂眸看著池塘裡的錦鯉,神色懶而倦:“一開始就不相信我的患者,後續治療的配合往往不理想,還可能帶來很多麻煩。”
江臣側頭,盯著時風鉞看了幾秒,突然恍然。
“你想要的不是信任,隻不過是怕麻煩罷了。”
時風鉞沒回答,但這也已經表明了答案。
江臣失笑,忽然想起第一世聽到的關於時風鉞的那些傳聞,如果他們知道時風鉞的隨心所欲見死不救根本就不是什麼恃才傲物性格乖張,隻不過是害怕麻煩,一旦他們表現出絕對信任,時風鉞就不會拒絕的話,到底是會悔青了腸子還是氣得跳腳。
他突然很好奇:“你既然這麼怕麻煩,為什麼要當醫生。”
時風鉞眼睫似乎顫了一下,他盯著池塘地圈圈波紋,忽然直起身子,垂眸看向江臣:“你既然這麼聰明,為什麼還要按部就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