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四爺派遣弘時去了河南,監督解決難民安置的一係列問題。
四爺近來對弘時評價很高,弘時去了河南後,四爺光對著靜儀就誇了她這個三哥兩次,不光辦事能力提高了,就連折子也寫得長進了,不知道是不是師爺的功勞。等他回來朕要給他封個貝勒。
李氏封了貴妃,弘時得了阿瑪青眼,傅文的工作正在收尾階段,預計半年後就能成型,靜儀隨著阿瑪和額娘住進了園子,在“萬園之園”的精致裡流連……一些都有些順利得不可思議,靜儀幾乎日日都處在一種愉悅而輕鬆的情緒當中。
誰知好景不長,剛剛進了十一月裡,河南那邊就有八百裡加急來報,三阿哥染上了時疫,病重不起。
李氏知道消息後,當場就崩潰了,靜儀知道消息後,寸步不離地守著李氏,嘴上安慰著額娘,心裡頭卻在打鼓。
弘時的人生軌跡較曆史上終於有了改變,這都雍正八年年底了,弘時還好好的,上天會不會再叫弘時過了這一劫呢?
四爺被李氏的情緒所感染,這幾天嘴上都急出了一圈兒的火泡,眼睛底下也掛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可見也沒少比李氏更擔心弘時。弘曆剛從浙江出差回來,四爺的意思叫弘曆馬上帶兩位太醫去河南跑一趟,一則看看弘時病情,督促太醫救治,二則接棒弘時未完成的事宜,把事情辦漂亮、辦圓滿。
可李氏還是不放心。
四爺完全能夠理解李氏的心情。雖說在他眼裡,弘曆幾個都是正直純良的好孩子,對於病重的兄長一定能體貼照顧,不會趁人之危,起什麼歪心思。
可先帝時候“九龍奪嫡”的激烈爭奪曆曆在目,曆史上為了儲君之位爭得頭破血流的皇子比比皆是。他和十四是一母同胞,尚且鬨得如此境地,弘曆不是李氏親生,李氏不放心也是人之常情。
四爺安慰了李氏幾句,看著李氏把湯藥用完,才起身出門,準備回九州清晏。
四爺出了綰春軒沒走多遠,就聽得後麵靜儀喚他“阿瑪”的聲音傳來。
四爺回頭,見靜儀一路小跑著過來,不由蹙起眉頭叮囑道:“跑這麼快什麼?仔細摔著。”
靜儀對著四爺討好地笑笑,四爺感覺自己的頭更疼了一些。
靜儀若是要求一般二般的東西,四爺都是許的。靜儀一定是沒把握阿瑪會同意,才會露出這小狐狸一般的笑容。
雖然這笑容四爺已經許久未見了,還略有些懷念,但想到接下來要跟女兒做的鬥爭和周旋,突然又有些不懷念了。
“阿瑪,您就讓我跟著四哥去趟河南吧。”
不管帶太醫去救治弘時的人是弘曆、弘晝還是其他宗室,李氏誰都不能完全放下心來,靜儀亦是不能放心。
要說這世界上除了阿瑪和額娘外,會完全不考慮其他、不瞻前顧後,全心全意著人救治弘時的隻有一個,就是她。
這個時代醫生救人是個良心活計,儘心和不儘心在用藥上差之毫厘,在效果上可能謬以千裡。太醫也是人,也會有自己的小心思,若是上頭壓陣的人是弘曆,即便弘曆沒有這個心思,太醫和大夫為了奉迎頂頭上司,也可能會有其他想法。
可若是坐在上頭的人是她,弘時的嫡親妹子,依著常理而言,救治之人大都不會亂生其他心思。
說到底,她才是最合適的人。
四爺麵無表情地看了靜儀一眼。他猜著他這閨女要搞事情,果然一猜便準。
姑娘的那些小心思,怎麼可能瞞過她英明神武的阿瑪!
不過,這不是重點。
四爺板起臉來:“不行,這事沒的商量,朕不同意。”
靜儀沒想到四爺會拒絕得這麼直接。
依著靜儀對阿瑪的理解,如果四爺對她說“這事兒我考慮考慮”,那麼靜儀需要在阿瑪身上下三分力氣;如果四爺對她說“這事兒不成”,那麼靜儀需要在阿瑪身下五分的力氣,如果四爺對她說“這事沒的商量,朕不同意”,那麼靜儀需要下八分力氣。
至於何時需要下十分力氣?
不好意思,暫時沒有。
她,愛新覺羅·戲精學院撒嬌係學霸·靜儀,縱橫大清十餘年,在阿瑪麵前,從無敗績。
靜儀低下頭,小心挪動了一下步子,再抬起頭來時候,眉頭微鎖,雙唇輕抿,雙眸之中綴滿了星星點點的愁緒。
她對弘時的感情並不比李氏要少,本就為了弘時的事情心焦不已,再想到若是弘時有個萬一,李氏的命起碼能掉了半條,就更加擔心了幾分。而今雖說是為了叫阿瑪心軟應了她,有幾分撒嬌的成分在,但也有至少八分的真情實感,故而比尋常時候更能打動人心。
四爺幾乎一見靜儀這樣就心軟了。
“阿瑪,我而今在京裡頭,不光要擔心著弘時,還要擔心著額娘。日日吃不好也睡不好,就等著河南那邊傳來三哥安好的信兒。”靜儀對著四爺的說話聲音裡多了幾分哀求意味,“可這麼下去也不是辦法,四哥去了河南還有正事兒,不能日日提著太醫,守在三哥住處。靜兒願意為您分擔,就讓靜兒去河南吧。”
四爺歎了口氣:“容朕想想再說。”
靜儀眨眨眼睛,八分變三分。
是個好兆頭,趕在弘曆出門之前攻克四爺不是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