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弘晝半開玩笑半認真道,“前兒我還跟他抱怨,皇額娘管我管得嚴了些,他還教著我裝瘋賣傻呢。”
皇後近來給人的壓迫感越發濃鬱,即便之時跟皇額娘日常聊天,弘晝都有一種被壓得喘不過氣來的感覺。
弘晝雖不聰明,但是也不傻,況且在宮裡這麼多年而耳濡目染,也經曆了三伯八叔九叔十四叔等人的倒台,知道皇額娘在擔心些什麼,也知道怎麼做能叫皇額娘滿意。
可是知道怎麼做和去那麼做是兩回事。
他本來就是這麼個得過且過的性子,生在皇家,能安生過一日就好好過一日,不願意去做那些爭儲奪嫡的事情。
彆看弘晝麵上裝得很是雲淡風輕,實則心裡頭都快要憋死了。可這些事情,他不好跟妻子多商議,怕孕中的妻子多心;不能跟兄弟們商量,處在這個位置,很難在這些事情上和兄弟們坦誠相待。
妹妹是個心正的,且不愛言人是非,即便她和弘時同母,弘晝也有信心,妹妹絕不會將自己和她的談話內容泄露給任何一個其他人。
弘晝還記得小時候,皇額娘嫌他讀書不比弘曆,想私下裡給他加課,還是妹妹歪打正著地幫他混過了這一關。
雖然當初隻是一件小事,但弘晝依然印象很深刻。
弘晝突然很想跟妹妹說說話。
靜儀一聽傅謙這不著調兒的要慫恿五哥去裝瘋賣傻,立時就怒了:“弘晝你可彆聽他的,他也被他額娘管得緊呢,他自己怎麼不去裝瘋賣傻?還敢給你出這亂七八糟的主意,哼!”
以前她還跟傅文同仇敵愾呢,覺得李榮保對她的駙馬實在管得太多、太寬,好好的兒子管得跟孫子似的,有什麼趣兒!
現在的靜儀突然就不那麼覺著了,看看她駙馬,正直,體貼,有能力還很有才華,苗子多麼正!再看看傅謙,從小父親外放,母親溺愛,可不就養歪了麼!
不過……
看著弘晝眉眼之間深沉的憂慮,靜儀揮了揮手,叫身邊伺候的人都退了下去。
“五哥哥,其實你大可不必這麼憂心。皇額娘的事……我不好多做評價,如果你實在拿不準,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或者什麼時候心裡太不平靜,就多去找皇阿瑪談談。”靜儀歪著身子坐累了,站起身來,坐到了臨排弘晝的右手邊,“以前我都是這麼跟弘時說的,凡是多聽阿瑪的,保準錯不了。”
頓了頓,靜儀道:“你也是。”
弘晝豁然開朗,對靜儀作了一揖:“多謝妹妹教我。”
靜儀想起方才時候,弘晝提了一句,傅文被四爺差遣,急急去了兵部。
想來不會是什麼小事。
“傅文那頭是出了什麼事情麼?”
弘晝搖了搖頭:“我也不大清楚,仿佛是傅爾丹兵敗了,損失慘重。聽說昨天阿瑪就在九州清晏發了大火兒,理藩院和兵部都吃了掛落,晨起又將人召來罵了一頓。
靜儀微怔。
記得當初弘時病重,她向阿瑪和額娘請纓去河南照看弘時,傅文因為放心不下她,放下了理藩院的職務,執意前去。傅文歸來之後,雖然還在軍機處掛職,但重心已經偏往了步兵統領衙門,負責京中事務。
當初她還很是內疚,覺得這事自己的私事耽誤了傅文的公事,到了最後,傅文沒有因著此事挨罵,倒也是一場說不清的緣分。
不知是不是孕期敏感的原因,靜儀聽到清軍戰敗的消息格外難受,比雍正五年時候聽到戰敗消息難過得更多。
照這麼說,這次噶爾丹策零是狠狠打了朝廷的臉麵,四爺一定會在短時間內再派大軍出擊,先壓一波準噶爾氣勢。甚至很有可能會派一名皇子領軍出征。
這個人又會是她的哪個哥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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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軍兵敗本就不是什麼秘密,皇後盯四爺那邊盯得又急,也早早就知道了此事。
噶爾丹策零派出士卒向清軍詭稱,準噶爾有一支孤軍在察罕哈達,引誘清軍離開科布多大本營,深入到瀚海之中,然後圍殲清軍近萬精兵。
這幾年清軍和準噶爾沒少交戰,但到底隻是兩軍人馬的對壘和小分隊之間的摩擦,從未見敵軍有過此等過激行為。
噶爾丹策零此舉等於是在向清廷宣戰!
看四爺的意思,好像不打算再這麼小打小鬨下去,而是想著動點真格的了。
皇後的心思活動起來。
四爺本就不善弓馬,且這幾年眼瞅著年紀也大了,不可能禦駕親征,那麼極有可能派遣一名皇子帶兵出征,作為皇帝和宗室的代表。
康熙二十九年,直郡王曾隨伯父撫遠大將軍福全出征,任副將軍。康熙五十七年,也是準噶爾部首領策妄阿拉布坦叛亂,十四爺被任命為撫遠大將軍進駐青海,封大將軍王,並以天子親征的規格出征。
而當年的太子和四爺都好好的,康熙卻並未叫這兩人隨軍遠征。大清有個不成文的規定,為了下一代繼承人的安全,君上屬意的儲君是不能代替皇帝出征的。
皇後手上長長的赤金嵌珠護甲一下一下敲打著桌子。
不管如何,她是堅決不能叫弘晝去的。
作者有話要說: 注:關於準噶爾叛亂的資料引自百度百科詞條“準噶爾叛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