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曉慧掃了眼站田邊樹蔭下的幾個孩子,徑直來到陳幽麵前,“我想,我需要一個解釋。”
“嫂子,能不能不要告訴大哥?”陳幽白著臉問道。
林曉慧不能理解,不是說全部,至少百分之九十九被霸淩的孩子都選擇不告訴家長,她不明白為什麼。
“這麼大的事情,我沒法不告訴你大哥,但是在這之前,你可以跟我說說為什麼,到時候我會跟你大哥好好說清楚。”林曉慧語氣儘量溫和。
陳幽瞄了眼李雲峰,簡單的把事情說了。
邊上盛氣淩人的男同學叫孫誌明,在學校一直欺負李雲峰,她看不過眼幫李雲峰說了幾句,然後就被他們劃為李雲峰一頭的,要和李雲峰一起接受處罰,什麼時候承認錯誤什麼時候取消處罰,陳幽也犟,一直不肯認錯。
“他們把我們關在廁所裡,午休時讓我們拔草翻地,還把我們的飯盒打翻不讓我們吃飯。”陳幽邊哭邊指著孫誌明說道:“他爸是罐頭廠的廠長,認識很多領導,他說我們要是敢告訴家長和老師,就讓我們家裡人下崗。”
眼角餘光看到那幾個孩子想走,林曉慧語氣冷淡的說道:“我說你們可以走了嗎?”
“大姐,這地方是你的嗎?你說不能走就不能走?”孫誌明盛氣淩人的說道。
林曉慧轉頭看向他,嘴角微微勾起,“不愧是廠長兒子,氣度非凡。”
“你知道就好,那你就好好勸勸陳幽,不是什麼人都能幫的,管好她自己,我就不跟她計較了。”孫誌明抬起下巴說道。
“我覺得小幽肯定說錯了,你爸不是罐頭廠廠長,而是皇帝,你就是正經的皇太子啊!不過,小幽,我鄉下來的不大懂,咱們國家皇帝不是沒了嗎?大領袖還說人人平等,原來不是嗎?”林曉慧瞪大雙眼的看著他,直至孫誌明的麵色越來越難看,“太子爺,您怎麼了?您可彆嚇草民,您要是有個好歹,您父皇不得誅我九族!”
“你閉嘴。”孫誌明是真的被這個口無遮攔,膽大包天的女人嚇到了,這話要是傳出去,他們全家都得死,“你彆胡說八道,什麼皇帝啊太子的,我就是普通的老百姓。”
林曉慧一臉不信,“您剛剛可不是這樣的,不是擱那視察治下百姓拔草嗎?也怪我見識淺薄,沒想到這學校還隱藏著太子爺,小幽,我們去找校長去,如此尊貴的學校,我等賤民可沒資格在這上學。”
什麼年代就用什麼年代的方法,這個年代最怕什麼?最怕被階級化。
在這個人人以農民,工人為榮的年代,林曉慧稱呼他父親為皇帝,他為太子,就是最誅心的攻擊。
“你彆胡說,我就是和李雲峰同學鬨了點小矛盾,什麼時候欺負他了,陳幽本來就是自己跑來的,跟我有什麼關係,李雲峰,你自己說我有沒有欺負你?”孫誌明語氣略帶威脅的問道。
林曉慧不等李雲峰回答,先開口說道:“李雲峰同學,你父親是在他父皇下邊做事嗎?誒,我常聽唱戲的說伴君如伴虎,看來是真的。”
孫誌明又怒吼了一聲閉嘴,他不敢再威脅李雲峰,也是年紀小,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隻說不許去找校長。
林曉慧挑眉,“怎麼?太子爺連話都不讓說了?大清早亡了,現在是新華國,是社會主義國家,人人平等,你要是覺得不服,我們就上校長室,上中央廳問問去。”
“什麼中央廳?”一個四十歲左右,戴著眼鏡的男人和一個二十左右的女老師朝這邊走來。
“你們是?”林曉慧問道。
“哦,您好,我是他們的老師,這位是我們學校的校長,剛剛看到你們像是在吵架?請問您是哪位同學的家長嗎?”女老師柔聲問道。
“你是小幽的老師?校長也在,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林曉慧,是陳幽的嫂子,地地道道的農民出生,我沒上過學,所以不懂什麼大道理,我隻知道現在是新華國,是社會主義國家,我們偉大的領袖說現在人人平等,對嗎?”林曉慧盯著他們問道。
“對,當然對。”女老師額頭的汗都快掉下來了,連連點頭,這誰敢說不對。
校長也是一樣,不過他比女老師穩得住,笑嗬嗬的說道:“我們當然是社會主義國,請問……”
“那他們仗著自己是乾部子弟,欺負我們普通工人出生的孩子,是可以的嗎?”林曉慧才沒工夫跟他扯。
孫誌明急了,連忙說道:“校長,您彆聽她胡說,我就是跟陸雲峰和陳幽鬨著玩。”
“鬨著玩?鬨著玩讓人把他們關廁所?鬨著玩讓他們頂著大太陽拔草翻地?鬨著玩打翻他們的飯盒不給飯吃?我家陳幽之前門門一百,這個學期的成績一直下降,要不是好奇來學校看看,還不知道學校潛藏著一夥仗勢欺人的二世祖,這位老師,你的學生被人欺負,你都不知道嗎?”林曉慧不等她張嘴,立馬說道:“好,就算你不知道,那陳幽這樣的尖子生,成績下降的這麼厲害,你都沒過問嗎?或者你知道但是在包庇這幾個官宦子弟?”
女老師眼眶泛紅,連連搖頭,“我……我真的不知道,我是今年才來學校的新老師。”
一旁的陳幽扯了扯林曉慧的衣擺,小聲說於老師平時很關心她,確實不知道情況。
“她不知道,那就是你的班主任知道咯?”林曉慧盯著陳幽,見她點頭,轉而看向校長,“我對這個學校還有老師太失望了,所以我還是直接去中央廳問問人人平等到底什麼意思,或許是因為我沒讀過書,理解錯了。”
這下連校長的臉色都泛白了,這頂大帽子扣下來,彆說學生和學生家長了,就是他們這些學校領導人也得吃掛落。
“林同誌,具體的事情我們還不是很清楚,我知道您現在很生氣,可領袖也說了,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這樣,我們學校馬上調查事情的經過,要是情況屬實,我肯定會嚴厲處罰這幾位同學,哦,包括他們的老師,您放心,我以□□人發誓,我絕對不會包庇任何一個人。”校長麵容嚴肅的說道。
“我不是信你,是信任你作為dy的身份,希望學校能儘快給我答案。”林曉慧看了眼陳幽,“另外,我認為現在的環境不利於我妹妹學習,我打算給她請長假,等期末考試了再來參加考試。”
陳幽擔心的看了眼李雲峰,見他還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模樣,眼底閃過一抹失望,小聲的說了句我走了,跟著林曉慧亦趨亦步的離開。
“於老師,這邊交給你,務必弄清楚原因,我送送林同誌和陳幽同學。”校長著實被林曉慧的狂言嚇到了。
他一邊走一邊給林曉慧說是他們學校的失誤,才會導致陳幽同學成績下降,目前正處於關鍵時刻,還是在學校上學更好,學校可以給陳幽轉班,也會請老師幫她複習功課,以她的底子,肯定能考上初中。
林曉慧也不想把事情鬨得太大,算是同意校長的說法,但是陳幽再被欺負,她豁出去也要把所有人都告到中央去,反正光腳的不怕穿鞋的,不信他們可以試試。
校長看著林曉慧這架勢,表示自己非常相信,另外她說話有理有據,怎麼都不像是沒上過學,估計是故意這麼說的。
回去的路上,姑嫂倆很沉默,一直回到家,陳媽看到兩人的臉色不對,問了一句,林曉慧才沉下臉罵人。
“我們認識的時間不長,但是我從一開始就覺得你是個挺聰明的小姑娘,沒想到你這麼蠢。”林曉慧看到陳幽不敢置信的眼神,冷哼一聲,“幫人的方式有很多種,偏偏你選了最蠢的那種,難道我罵錯了?”
陳幽垂著頭,小聲說道:“李雲峰救過我,要不是他,我早完了,所以他需要幫忙的時候,我肯定得幫。我是能告訴老師或是大哥,那孫誌明肯定會找他爸對付大哥,我不能牽連大哥。”
林曉慧皺眉,“李雲峰救過你?陳幽,你還有什麼事瞞著家裡?”
一旁的陳媽震驚的看著女兒,又看看林曉慧,緊張的問道:“到底發生什麼事了?小幽,你給媽說清楚。”
陳幽抬頭看著他們,自暴自棄的說道:“我被老男人拖進巷子裡,是李雲峰救了我,要不是他,我就被糟蹋了,那我不如跳水死了,所以我要幫李雲峰,他是我救命恩人。還有,嫂子你可能誤會李雲峰了,他不是不識好歹,而是故意不搭理我,想逼我不要幫他,我成績下降也不是因為他,是因為……我整晚整晚都睡不好,白天犯困,沒聽進去課才成績下降的。”
強女乾?相對而言,在學校被人欺負這都是小事了。
陳媽想高聲質問,又怕被人聽見,抬手就在陳幽的背上打了一巴掌,驚恐的說道:“這麼大的事你竟然瞞著,你眼裡還有我這個媽嗎?”
陳幽低著頭,任由陳媽捶打她的背部,林曉慧見了趕緊將她拉開。
“媽,沒事了,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是爸在天之靈保佑小幽,也要謝謝李雲峰同學,但是小幽,嫂子還是要批評你,不管發生什麼事,生命排在第一位,尤其為了犯錯誤的人付出生命,這是最不值得的,隻會讓仇者快親者痛。”林曉慧是真的感激李雲峰,彆說這個年代了,就是後世,小姑娘要是……那她一輩子都活在陰霾裡。
陳岩回到家,見三個女人的眼睛都紅腫著,頓時沉下臉,“誰欺負你們了?”
林曉慧搖了搖頭,讓陳媽帶小幽回房間去,自己拉著陳岩到主臥把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
越聽拳頭攥的越緊,指甲陷入手心的肉裡都沒察覺,陳岩雙目赤紅,“我去問小幽,我不宰了那個欺負她的畜生就不姓陳。”
“你等等。”林曉慧把陳岩拉回來,“小幽現在的情緒還不穩定,你彆嚇到她。”
陳岩深吸一口氣,冷靜了很久,突然抱住林曉慧,“謝謝,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自己妹妹在學校被人欺負,還……”
“傻了吧,我是你老婆,小幽也是我妹妹,說這話是拿我當外人呢?”林曉慧不等陳岩解釋,說道:“好了,待會見到小幽彆罵她,也彆批評她,好好說話。”
陳岩聽進去了,也是這麼做的,他先告訴陳幽,他是大人,還是她哥哥,有什麼事都應該跟他說,哪怕幫不上忙也可以一起想辦法,比如那個孫誌明,他爸是廠長沒錯,可他還管不到軋鋼廠,軋鋼廠的工人被他欺負了,那就是軋鋼廠領導人的無能。
再說了,工人是老大哥,就是軋鋼廠的領導也不是說處置他就能處置的。
還有那件事,她應該第一時間告訴他,這樣他就會接送她上下學,萬一那人還來呢?
陳幽嚇得麵色發白,林曉慧握著她的手拍了拍,瞪了陳岩一眼,“彆擔心,都過去了,要不我明天去學校給你請假,反正快期末了,你乾脆在家裡複習?”
其實她也不想去學校,可想到李雲峰,“我還是去學校複習吧,我落下不少課,得找老師補課。”
“以後我接送你們上下學,小嵐,你沒什麼事瞞著我們吧?”陳岩不放心的問道。
陳嵐趕緊搖頭,“我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