芷棲不由得眼前一亮:“太好了,我可以看看麼?”
江祁當然不會說不可以,畢竟他從來不會拒絕芷棲,也管不住芷棲的腳。
但是……在他短暫的‘演繹生涯’裡,竟然第一次有了緊張的感覺,隻要一想到芷棲在旁邊看著他。
江祁深吸一口氣,調節了好幾次情緒強迫自己記住劇情後才走向攝像機那邊。
在正式開始之前,沈磊看到了跟在他後麵的芷棲,男人眼前一亮,抓住江祁的胳膊壓低了聲音說:“試鏡到最後的時候,如果笑不出來,看看你的小姑娘。”
江祁微微一愣,他也是極度聰明的人,但直到此刻,才方知芷棲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原來一切都是這老狐狸的安排。
臨上去之前,江祁忍不住又看了芷棲一眼。
小姑娘站在邱米旁邊,黑黝黝的眸子也在目不轉睛的看著他,似嗔似笑的嬌憨模樣,一瞬間就能讓人心裡軟的一塌糊塗。
恍惚間,江祁似乎捕捉到了該如何‘笑’了。
隻要想到芷棲,他自然而然的就能笑,而那些剛剛還覺得扭捏造作的不好意思,此刻也都煙消雲散了。
江祁走到攝像機麵前,又演起了獨角戲。
他有條不紊的按照劇本上的情節入戲,幾乎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裡。
*
少年身材清瘦,隻穿著單薄的襯衫,背對著眾人‘對鏡貼花黃’的時候,筆直的脊背兩側蝴蝶骨都微微凸出,瘦削到讓人幾乎覺得憐愛。
可他眉宇間的神色卻不是這樣的,少年覺得自己是個女孩,心境柔軟中卻也帶著倔強。
朱迪福斯特曾經說過,男演員身上最迷人的特質就是想要讓人摧毀的脆弱感,而女演員卻是倔強感。
江祁是個男演員,但他此刻的角色是‘性彆認知障礙患者’,那他就需要調整心態到真的認為劇中的自己是個女孩,他此刻尋找的,就是女演員最需要的倔強感。
瞿衡在攝像機背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第一次領悟到了什麼叫‘天才演員’。
這種演員全憑天賦,是不會被條條框框的教學限製住的,他們有著與生俱來的敏銳,知道觀眾想要看什麼從而最為準確的表達出來。
這就是,演員。簡簡單單的兩個字,可有的人一輩子都做不到,有些人卻瞬間就能領悟了。
上帝在造人的時候,到底是不公平的。
整個試鏡的片場裡鴉雀無聲,所有人都在呆呆的看著江祁的演繹,神思都被拖進他構建的那個世界裡。
而芷棲,卻是整個片場唯一的‘局外人’。
在這裡,隻有她不知道試鏡劇本的內容,一開始隻能盲人摸象一樣的看著江祁的表演。
她看著少年坐在鏡子前,仿佛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一向強硬冷漠的‘瘋子少年’柔軟了下來,像是女孩一樣的對鏡梳妝。
這是無實物表演,沒有道具,也沒有對戲的人,少年隻能全程自己找感覺。
芷棲一開始不懂江祁在乾嘛,也不懂他怎麼變的像是女孩,可漸漸的,她也入戲了。
攝像頭前除了江祁以外,就隻有一麵鏡子,一張床。
少年沒有刻意的去模仿女性的那些很明顯的特征,例如矯揉造作的走路姿勢等等,他隻是在鏡子前‘打扮’完自己過後,似乎十分滿足的在屋子裡走了一圈。
而後少年坐下,長腿輕輕翹起,他點燃了一根煙。
還是慣常抽的煊赫門,江祁咬著煙,兩根手指夾著。
內行人卻懂,這是女性的抽煙姿勢。
少年不刻意,卻細節到了極致——江祁腦子極其聰明,基本上所有的小細節都是在平日裡沒有特彆去觀察,卻一點一滴記下來的。例如,他在監獄裡的那些日子,萬千百態什麼不能看到?
一根煙抽完,少年眉宇間的神色仿佛異常滿足。
隨後他站起身來,走到床邊張開雙臂倒了下去,任由自己的身子洋洋灑灑的‘倒’在大床上,他的動作宛若輕靈的鳥,是暢快的,自由的。
不知不覺間,又到了試鏡的最後一幕。
江祁需要在床上躺著,幸福而滿足的笑出來。
*
沈磊一下子從戲中抽身,緊張了起來。
他下意識的看向自己找來的‘救星’,卻詫異的發現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芷棲已經淚流滿麵。
小姑娘咬著指關節不讓自己出聲,卻輕輕抽噎著,甚至肩膀都微微有些發抖。
她不知道江祁在演什麼,可芷棲總是能觸界到他的內心,感知到江祁的孤獨和難受。
芷棲已經猜想到了江祁演的角色大概是個不快樂的可憐人,所以她就忍不住入戲的哭了。
沈磊不禁頭疼的皺了皺眉,心想這可糟糕,這女孩哭了,那江祁還能笑麼?
——不過懸崖峭壁之上都能開花,驚喜往往都是在不經意之間的。
最後一個鏡頭時,江祁微微側頭,遠遠的看到芷棲那道墨綠色的身影,思緒似乎一下子就被牽回到幾年前的一幕幕。
他終於想到最美好的那些事情。
關於自己和芷棲的,見麵,重逢,喜歡,約定。
江祁發自內心的笑了出來,淺色的眼睛裡癡狂又滿足。
這也是他在進入公眾後的視線裡,被媒體捕捉到的第一個笑容。
*可隻有很少數的人才知道,他隻是對芷棲笑的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