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祁扯出一個很僵硬的笑意:“還好。”
說話間,關月已經端了菜上桌準備吃飯,她邊給江祁盛飯邊訕訕的笑了笑:“你弟他現在讀初中,住宿,平常家裡就我和你叔倆人。”
言下之意就是,人全了,可以開飯了。
江祁點了點頭,也沒什麼計較的拿起桌上盛滿了飯的碗開吃。
關月廚藝並不算好,因為事先沒有準備做的也就是最普通的家常菜,可江祁一口一口的吃著,並沒有什麼不適——比這難吃簡陋多了的飯他不是沒吃過,最艱難的時候就差去垃圾箱翻東西吃了,還會計較飯菜好不好吃的問題麼?
少年從不挑食,給吃的就吃。
用餐全程安安靜靜的,隻是關月和江勢都時不時的會悄悄打量江祁幾下,他們都沒想到,江祁找上門來後似乎就真的隻是吃個便飯,隨和而安靜,就像少年之前在這裡住的那三年一樣。
等到飯後,江祁才說起來意。
“叔,嬸。”少年把之前取了錢存裡麵的卡放在桌上推到江勢麵前,隨後在男人錯愕的視線中淡淡的說:“這是給你們的,我打聽了一下,二十萬大概能開個小賣部,帶著江引換個環境吧。”
江引是江勢的兒子,是他的堂弟。
他賣過菜,知道賣菜是多麼艱苦而利潤稀薄的一項工作,如果有能力幫著江勢改變一下處境,那江祁並不介意。
江祁並不是什麼聖母,他用二十萬來幫江勢,也是因為江勢以前幫過他而已。
他從有記憶開始受到的善意就太少,所以但凡能記住的,江祁就都想回報一下。
少年突兀的舉動,讓江勢和關月都驚呆了。
“阿祁,你這……彆,這怎麼行呢?我們咋能要你錢。”半晌後回過神,江勢整張黑臉都臊紅了,中年人怔怔的盯著破舊桌子上嶄新的卡片,嘴上卻說:“我們都,都沒養過你,咋能拿你的錢呢,況且……況且你出獄後,我們也沒去看過你。”
男人沒什麼問話,翻來覆去就那幾句話,說到最後,似乎是無地自容的垂下了頭顱。
一旁本來要收拾碗筷的關月也紅了眼圈,愧疚的彆開頭。
逼仄晦澀的屋子裡,氣氛幾乎沉重到凝滯。
江祁看著他們,神色依舊平靜,少年想了想,大概還是想不出來什麼‘煽情’的話,隻能說:“叔,我不怎麼會說話,你彆讓我說太多。”
……
江祁呼了口氣,站起來穿衣服。
“彆送。”少年乾脆利落的套上外套,臨走之前淡淡的說:“拿著,換個環境。”
“阿祁!”眼見著少年要走了,江勢想到自己這麼多年的不聞不問,看著桌子上的殘羹剩飯,忽然就覺得心酸到無以複加,種種複雜的情緒交織到了喉嚨眼,江勢不受控製的叫住了少年——
“對不起。”在江祁疑惑的目光中,江勢看著那雙琉璃色的淺色雙眼,聲音喑啞:“我不是個負責的叔叔。”
江祁微微愣了一下,想想,他搖了搖頭。
“在親生父母都不負責的前提下,沒人要對另一個人負責。”江祁輕輕頷首:“叔,有機會再見。”
江祁說完就走,乘著月色離開了這條滿是泥濘的胡同。
他就像是突如其來的‘聖誕老人’一樣,送給他們夢寐以求的禮物,然後從容的消失離開……隻是來自於江祁的‘禮物’,卻讓人受之有愧。
可惜江勢和關月並不知道,江祁根本不在乎錢,也不在乎被人追捧的名或者利。
他之所以會來到這裡,是因為少年想確認一下自己還是有親人的。
江祁不願意幻想沒發生過的事情,可有的時候卻也忍不住想——為什麼他出獄這麼久,聲名大噪,但江勢卻始終沒來找過他呢?
難道真的是因為他生來就是錯的,命中帶血麼?
一個人越缺失什麼的時候,偏偏就越渴望什麼。
所以即便知道自己沒出息,這行為也沒必要,可江祁還是忍不住過來了。
其實他很想要‘親情’這個虛無縹緲的東西,但可能這輩子都不會擁有了。
走出菜市場後巷的胡同後,江祁下意識的站在原地,抬頭看了看天空中的月亮。
今天恰逢十五,月亮圓的厲害,皎潔明亮。
不知道芷棲是否和他看著同一片天空?江祁抿著唇想了想,拿出手機給女孩發了條信息。
隻是一句再簡單不過的真心話而已。
[。:想和你一起看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