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江祁果然沒睡,裡麵傳來一道清冷的聲音:“進來。”
芷鬱依言推門走了進去,眼見著靠在病床上的少年身形瘦削,清透的皮膚上一雙琉璃色雙眼劃過一絲鮮明的疑惑,轉而就是有些失望的模樣。
“怎麼?”芷鬱忍不住有些想笑,戲謔道:“不是我妹妹,失望了?”
江祁也唇角弧度不甚明顯的翹了翹,難得虛與委蛇的客氣了一下:“沒有。”
他沒有問芷鬱是怎麼知道自己在這兒的,因為結果已經是這樣,過程還重要麼?
其實憑心而論,如果不是江祁的過去太過錯綜複雜令人難懂,芷鬱倒真是欣賞他這種不卑不亢卻自有傲骨的性格。
“今天我妹妹放假了,嗬,小丫頭一放假就想跑來你這兒,被我劫回家去的。”男人坐在了病床旁邊的椅子上,長腿交疊著看向江祁,平鋪直板的敘述道:“她回家就和我爸媽說了你的事情,嘖,嘰嘰喳喳的一頓哭,鬨得人心煩。”
江祁眼波微動,薄薄的唇輕輕抿了抿。
芷鬱能看出來,他顯然是有些緊張了。
“棲棲說……你入獄另有起因,犯罪的是其他人。”芷鬱想了想,問:“是真的麼?”
江祁並不意外他問的這個問題,隻是沉默一會兒,點了點頭‘嗯’了聲。
芷鬱見狀,也不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結多問什麼了。
他以前就知道以江祁這個少年的性子是不愛說謊的,之前尚且有所懷疑,可現在親眼看到他承認,心中那一點點疑竇便也消失了。
同芷棲一樣,芷鬱知道真相後起初驚訝,而後竟然是……忍不住有些佩服和慶幸的。
重點還是在於,江祁的手上沒有真的沾血。
隻要江祁沒真的犯罪,一切就都好商量。
“丫頭哭鬨,我爸媽受不了,答應了讓她帶你來我們家拜年。”芷鬱說到此處頓了一下,抬眸看他:“你怎麼想的?”
江祁狹長的琉璃色眼睛眯了眯,半晌後隻說了一個字:“去。”
芷棲讓他去,他就會去的,哪怕他知道去了也不會有什麼好話聽,但這都是早晚要麵對的事情,雖然現在是有些快了。
“棲棲現在是挺開心的,以為我爸媽真的接受了你。”芷鬱歎了口氣,一開始冷漠的詞鋒不知不覺間帶上了幾分勸說:“但是你真的去了,她就不一定開心了。”
江祁明白芷鬱的言下之意——他去了,被芷棲的父母看不上,小姑娘兩頭都覺得酸澀,心疼,自然不好受。
這還真是件難辦的事情,但是……
江祁抬眼看向芷鬱,輕聲詢問:“鬱哥,你什麼意思?”
他料想芷鬱來這麼一趟,不會隻是乾巴巴的來了,肯定是要說什麼的。
那麼,自己就‘不恥下問’就好了,完全沒必要繃著麵子。
“說實話,我一開始是以為你是犯罪分子才反對你和棲棲,現在知道了你不是,我也就沒那麼反對了。”芷鬱也不避諱,直言相告:“但是我爸媽不一樣,他們考慮的很多,包括你的家庭,你自身的條件,還有你尚未治好的病。”
“所以你和棲棲的事兒隻能拖,現在真的去拜年了,太早。”
芷鬱說的很明白,江祁也理解他的意思了。
芷棲喜歡他,可以不顧一切,但是當家長的卻不可能不多考慮一些。
隻有等到他病好了,有一份能養家糊口的工作了,能讓芷棲的父母放心了,方才是妥當的時機。
才是……不會損耗他和芷棲感情的時機,江祁明白了。
於是少年點了點頭,對著芷鬱誠懇的說:“謝謝了。”
江祁知道芷鬱幫他是為了芷棲,他們都愛著一個人,想為她好。看來這個新年,還不是時候。
所以第二天江祁早早醒來,在芷棲沒來看自己之前,就難得主動走到了醫生辦公室,求著自己的主治醫幫著自己撒了一個謊。
主治醫劉永見到江祁一早過來,有些訝異:“小江,怎麼了嗎?”
少年坐在劉永長桌對麵,很客氣的說:“沒什麼,隻是想請劉醫生幫我一個忙。”
劉永眨了眨眼:“什麼忙?”
江祁:“是關於過年的。”
“哦,是想回家過年和醫院請假的事情吧?”劉永笑笑,和善道:“沒問題的,但時間不能太長。”
“不。”江祁搖了搖頭,偏偏反其道而行的說——
“我想拜托醫生,就說過年不能放我出醫院。”
江祁不能在自己什麼都不是的時候去見芷棲的父母,可也不忍心親口讓小姑娘傷心。
所以他隻能拜托醫護人員,幫他一起圓這個善意的謊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