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相繼走出會議室,賀決雲回頭看了一眼。
幽靜的走道,厚重的大門。這條狹窄的道路,如同代表了那群成年人目空一切的狂妄,拉開了他們與學生之間的平等,讓他們忘記了自己最初的使命與責任。
賀決雲轉回身,收拾好心情,問道:“你怎麼敢確定,那些人會那麼大膽,敢留下明麵上的證據?”
穹蒼說:“不是你說,大膽猜測,小心求證的嗎?王冬顏的自殺進度已經96%了,不走點特殊的道路,要怎麼才能突破?”
“你這個也太大膽了。”賀決雲將外套往身後一甩,掛在肩膀上,又用另外一隻手搭著穹蒼,揚起壞笑道,“不過乾得好!”
穹蒼敷衍地扯了扯嘴角,表示與他同慶:“其實我隻是隨便詐一詐而已。開始的時候,我沒有說是什麼證據,可能是關於田韻死亡的證據,或許是人證,也或許隻是早會上說的監控視頻。隻有心裡有鬼的人,才會將彆人語焉不詳的描述進行關聯想象,並給出不同尋常的反應。他們在麵對我的試探,以及不斷具體的細節描述時,沒有出現明顯的情緒變化,說明他們心底戒備的,和我假設的,基本一致。”
“你的洞察力和應變力也把握得很好。”賀決雲問,“聽說你看見的世界是特彆的,在你眼裡,那些人是什麼樣的?”
穹蒼直接忽略了他後一個問題,帶著疲倦歎了口氣:“隻是今天來的人夠多而已。不是每個人在犯罪之後麵對質問都有那麼強悍的心理素質。第一次被試探,總是容易出現漏洞。何況,一直以來,他們的陰謀都進展得太順利了,順利到他們快要忘乎所以。以致於,當今天他們麵對一個他們原本瞧不上眼的學生,以及普普通通的小警察的時候,天生的傲慢讓他們放鬆了警惕。潛意識中,他們甚至覺得,就算被我們發現,也沒什麼了不起。”
賀決雲冷笑:“他們終將被自己的狂妄所埋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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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間裡的觀眾早就陷入瘋狂。
這個副本前期可以說是非常枯燥,搜證階段極度單調,導致在線觀眾數量呈直線下跌。
在剛好將觀眾的耐性磨到告罄的時候,又接連出現轉機,劇情開始飛速發展。
三夭的論壇區此時已經全部被各種分析技術貼刷屏,而再次慕名前來的觀眾,隻能對著屏幕流下兩行清淚。
“像極了半山抄底和被洗牌出局的我。永遠趕不上熱乎的時機。【哭唧唧】離開一下下而已,啥都看不懂了。”
“他倆自帶的BGM快要吵聾我的耳朵了!【帥到有罪】”
“學霸做題VS我做題。【卑微】她帶32倍速快進功能,而我卻還是2G網絡。我要舉報了。”
“看得津津有味,原來這就是92分的力量!”
“是什麼讓我當初那麼膨脹地認為她也不過如此?”
“這妹妹是個悶聲乾大事的人啊!每一步的節奏都踩在我完全想不到的點上。”
“確定是妹妹?大佬說不定可能很大了吧?一看她氣場就不是個普通人。”
“謝謝大家對我老婆的肯定。【害羞】我們會永遠幸福的。”
“可是,接下去要怎麼查證?既沒有直接的證據也沒有肯站出來的學生,哪怕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也不能隨意進行搜查。窺見龐然大物,隻是一個開始而已。”
“躺平,坐等大佬帶我通關。【晃腳腳】大佬的自殺進度是我見過漲得最快的一個玩家,但也是我最有信心的一個玩家!”
“多行不義必自斃,大多數的壞人,真的都是死於自己的膨脹跟自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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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中的兩人,正從安全樓道往下走,沿著台階一層層地下去。
空曠的樓梯間回蕩著他們的腳步聲,同時也讓他們的對話變得更加清晰。
賀決雲:“目前,還沒有足夠的證據可以申請對他們進行搜查,而且還不知道,他們留下來的證據,究竟是照片、視頻,還是日記一類的物品。”
他感覺有點發涼,甩了下外套,把衣服穿上:“下一步的線索,肯定藏在已知的情報裡。”
穹蒼問:“你說田韻死亡那天的監控造假,是指什麼?”
賀決雲聽她提起這個,表情嚴肅起來,也不賣關子,壓著聲音給她描述:“一是時間造假。一中給出的監控錄像偽造了時間。在他們的視頻裡,田韻從經過監控路口到跳樓自殺之間,隻有七分鐘左右。警方按照田韻在監控中的行走速度實驗了幾遍,推斷她是在回到宿舍之後直接上天台跳樓,沒有時間接觸其餘的學生。這個發現成了判定田韻自殺的有力證據。”
“二是……二是在他們的監控中,田韻是獨自回宿舍的。但是在小賣部的監控裡,拍到了當天,她和另外一人,一起回的宿舍。”
穹蒼莫名有了種不大樂觀的預感,眼皮跳動起來,問道:“誰?”
賀決雲不出意外地吐出了那三個熟悉的字:“項清溪。”
穹蒼一時間五味雜陳。
兩人說到這裡,已經差不多走到了思政樓的門口。
他們從空曠的樓梯口出來,拐了個彎,在瞬間開闊的視野裡,看見了剛剛還在對話中出現的女生。
項清溪站在一樓的大廳,仰頭看著牆麵上的一副黑白題字。牌匾上寫的是“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她聽見聲音,也回過了頭。
項清溪的語氣中有點悲涼的味道:“你真的報警了?你知道這樣的結果是什麼嗎?”
“我知道。”穹蒼平靜問,“人是你殺的嗎?”
項清溪大聲而急促道:“不是我!”
穹蒼看著她,似在審視。看得久了,眼神裡的失望跟著溢了出來。
項清溪受傷道:“你這是什麼眼神?”
穹蒼冷不丁說道:“所以你知道是誰。”
項清溪愣住。
穹蒼垂下視線,說:“因為正常人的反應應該是,‘誰?’,或者,‘她真的不是自殺的嗎?’。除非,你從一開始就已經接受,她不是自殺的事實。”
項清溪臉上血色儘褪,身體也像被抽走了力氣,輕微地晃動了一下,讓她看起來異常脆弱。
“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但是我要告訴你,逃避永遠不是一種解決方式。它看起來好像很有用,一旦爆炸,卻會造成更大的殺傷力。而且……”
穹蒼走近一步,直勾勾地望著她的眼睛,身上透出極強的壓迫感,“你沒有那樣的心理抗壓力,你承擔不了那樣的責任。繼續袖手旁觀,你一定會後悔的。”
項清溪唇色發白,全身肌肉僵硬,想說什麼又說不出口。
賀決雲肅然站在旁邊。
他看著搖搖欲墜的項清溪,再看著她身上從深處發出的戰栗,甚至對她產生了一點同情。正準備開口的時候,穹蒼先一步移開了視線,留下一句簡單的“好自為之”,就越過她,出了思政樓的大門。
賀決雲抄了個手機號碼給她,說:“有事聯係我,請相信警方。我們的目標,其實和你們是一樣的。”
項清溪魂不守舍地接過,不知道聽進去了沒有。
賀決雲快步跑去追穹蒼。
穹蒼走得很快,不過耽擱一陣的功夫,已經與他拉開了十幾米的距離,絲毫沒有要等他的意思。
賀決雲小跑著跟過去,問道:“你覺得,人是她殺的嗎?”
“我不知道啊。”穹蒼用腳踢了下路邊的石頭,“她嫌疑很大不是嗎?”
賀決雲說:“我覺得不是。她的心理素質根本不行。除非她是個人間戲精。”
穹蒼一聲不吭地盯著他。
半晌,賀決雲支撐不住,投降道:“……信我,你以前講的笑話比這個要冷多了。”
穹蒼:“哦……”太傷了。她覺得這根本是一種詆毀。
穹蒼被太陽直射得眯起眼睛。
賀決雲看了眼她行走的方向,發現她既不是去宿舍,也不是去教室,皺眉道:“你接下去想做什麼?”
穹蒼:“找證據。”
賀決雲:“你要去哪裡找證據?周南鬆的手裡難道真的有證據?那不是你唬他們的?”
穹蒼說:“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很有可能,或許王冬顏還看過,所以在周南鬆自殺前的那段時間,她才會表現得那麼失魂落魄。順著線索,繼續找唄。到目前為止,還沒有發現決定性的證據。”
穹蒼摸出手機,在界麵上點了點,說:“如果真的有證據,周南鬆不會放在學校裡,因為她死後,學校很可能會對她的東西進行搜查。也不應該會放在家裡。她的母親明顯不知情,如果她把東西留在了家裡,可能不會有人找得到,事情就沒有了結果。”
賀決雲低聲呢喃:“那會是在什麼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