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淩(2 / 2)

凶案現場直播 退戈 8122 字 8個月前

“都一樣。”穹蒼當時說,“隨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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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決雲沉悶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他問道:“你是從那個時候認識他母親的?”

“是的。”穹蒼翹起唇角,“她對我很好。她的女兒上了大學,還沒畢業就跟人結婚,和她關係疏遠,兒子身陷囹圄,沒有辦法陪伴她。她很孤獨,很想被需要。她是一個性格溫柔的人。可惜她的人生經曆,讓所有認識她的人都拒絕接受她的溫柔。正好我看起來缺人照顧,於是她將自己的母愛轉增給了我。”

穹蒼就是看在江淩的麵子上才會收範淮做自己的學生,並認真給他指導。

起先,她對那個見不到麵的學生並沒有任何特殊的感覺,隻是覺得,這樣的行為可以抵消江淩的“保姆費”。她不喜歡虧欠彆人。

可是,江淩同樣教了她很多。

這個中年女人總是絮絮叨叨的,有說不完的話,在任何小事上展露著自己的關愛。

她潛移默化地影響著穹蒼,在不知不覺中構成了她單調人生裡轉折性的一筆。甚至讓她有種家人的錯覺。

穹蒼在她的影響下,開始變得體麵,變得禮貌。

她知道衣服需要常洗常換,知道體恤疊穿體恤不是一種正確的穿法,知道生活需要品質,保持衛生是一種良好習慣。知道樂觀是一種態度,幽默是一種優點。甚至還在她的推薦下,研讀了中外冷笑話大全。

雖然並沒有派上用場。

穹蒼的聲音細碎地飄在風裡,一字一句卻很清晰。

“她很小心翼翼地想要尋求一種平衡,想要在這個脆弱暴躁的世界裡安然地生活下去。

“但是,四個多月前,她女兒死了,他兒子再次成為了一個凶殘的凶殺犯。所有的證據都證明,他就是一個窮凶極惡的,不可被原諒的人。所以她也自殺了。”

一個失去信仰的人,帶著難以釋懷的傷痛,離開了這個世界。

賀決雲看了眼墓碑上記錄的日期,都是鮮紅的4月3號。

也就是範淮被警方全城搜捕的那一天。

“她臨終前給我打了一個電話,對我說,‘對不起,也許,我不應該讓你教導我的兒子。’。”穹蒼笑容裡帶上了蒼白,“我覺得她的道歉莫名其妙。我根本不可能因為將來發生的事情,對過去做出評判。而且人類也不應該單一地從結果來對過程進行評價。我不認為,我所教授的知識,使範淮走上歧路,更不會因此而覺得後悔。如果我當時能分心多鼓勵她一句,也許她還能堅持下去。”

賀決雲看著穹蒼沒有血色的嘴唇,以及似乎要被風吹倒的削瘦身形,心底莫名生出一股難言的澀意。

翻過山頂掃射過來的陽光,在她身上披了一層半透明的金衣。

賀決雲第一次那麼強烈地感覺到,這個人,她和普通人是一樣的。

她並不冷靜,也不冷漠,她隻是習慣性地用沉默來麵對這個世界。

她不將自己的喜怒哀樂展示給彆人看,不代表她無動於衷。

一個浮萍似的年輕人,和一個找不到家的母親。賀決雲甚至能想象得到她們兩個人笨拙地扶持,互相尋求安慰的樣子。

她們在各自的生活中扮演了比她們想象得還要重要的位置。

賀決雲聽著自己的聲音乾啞道:“你相信範淮是無辜的嗎?”

賀決雲的這個問題讓穹蒼好生恍惚了一下。

穹蒼想起來,那個時候江淩偶爾會跟她說範淮的案子。

江淩總是缺少人溝通,她的女兒不想長久地活在那些自欺欺人的世界裡,她就儘量不在女兒的麵前提起。可是對著社會上的陌生人,她也不能告訴彆人,說自己已經被法院判決的兒子其實是無辜的,她覺得那樣對死者太不尊重了。

隻有在麵對早熟又沉默的穹蒼時,她內心難以壓抑的傾訴欲才漸漸冒頭。

她其實並不是想要得到穹蒼的認同,她隻需要穹蒼的沉默就可以了。

穹蒼因為好奇,去查了當年的相關資料,並在江淩再次提起的時候,對她說:“我查過範淮的案件。當年的人證和物證都很齊全,證人互相間沒有關係,跟範淮毫無恩怨,案件的證據和邏輯都非常洽和,是冤案的可能性很低。”

江淩像是被嚇住了。她臉色猛地白了下去,似乎生怕她說出下一句。支支吾吾道:“是……是嗎?他……他……可能吧。”

穹蒼看見她這麼大的反應也很驚訝。她很快想到,類似的話可能有無數的人曾對江淩說過,且後麵緊跟著的措詞一定不會那麼好聽。

於是她又補充了一句:“除非真正的凶手有很大的能量。”

大概是她不善說謊,說話的樣子太違心,江淩沒有相信,並因為這句話陷入了巨大的惶恐。

她真的很善良,她接受了社會道德對罪犯家屬的精神懲罰,接受那是一種犯罪成本。

等過了很久,江淩再也沒有提過這件事,穹蒼才知道,自己當時的一句無心之舉,可能傷害到了她。

穹蒼手指微動,被她握成拳按在手心:“我從不以好壞這種虛無縹緲的標準去判定彆人。我隻相信證據跟事實。如果,江淩對所謂的真相如此耿耿於懷的話,我也挺感興趣。”

賀決雲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後說:“周三有空嗎?”

穹蒼低下下巴,朝他致謝。

賀決雲還是有一個想不通的問題。他抬手按了按鼻根,掩飾自己眼眶的酸澀,問道:“你為什麼會找我幫忙?”他們兩個其實並不算熟悉吧?

穹蒼真誠道:“因為你是一個好人。”

如果隻有這一句也就罷了,她非得加上一句:“比較好騙。”

賀決雲頓時猶如心梗。

“好人”就是被他們這群人弄成貶義詞的。

穹蒼卻在他對麵單純地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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