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機屏幕窄小,穹蒼就算仔細看也隻能看清楚幾張圖片,再靠近就要貼到賀決雲的肩膀。
賀決雲側過屏幕,將上麵的內容轉述出來。
“洪俊原本是一名客車司機。已婚,家庭和睦。妻子在生產的時候,意外大出血,因醫療條件限製未能及時搶救,去世了。腹中的胎兒也沒能活下來,他就變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下方附了一張照片,拍攝於他妻子死亡前不久。
照片中的男人氣質儒雅,對鏡頭露著傻笑,頭發剃得平整,衣著乾淨簡單,可見是個陽光又講究的人,而且還帶有一點討人喜歡的憨氣。當時他滿頭烏發,眼中光彩四溢,看著頗為年輕,實在無法想象會在十二年後變成如今這個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
中間差的哪隻十二年,恐怕是一段截然不同的人生。
穹蒼盯著照片裡的人看了許久,緩緩道:“所以,他難以接受生活的打擊,選擇自暴自棄,放棄工作跟體麵的生活,最後為了糊口,去做了環衛工人嗎?他沒有其他的家人了嗎?”
“並不是單純的不幸而已。”賀決雲的表情越發冷肅,目光也陰沉下來,“洪俊的妻子是未足月生產,不過離預產期其實也隻有半個月左右了。兩人在鄉下過年的時候,妻子不慎摔了一腳,洪俊叫了救護車,將妻子送到最近的醫院。但因為車輛在路上耽擱了太久,到醫院時,人已經失去意識。最後一大一小都沒救回來。”
賀決雲手指滑動,露出下麵的內容。
“根據交警隊的通報,當天,是丁某開車,占了雙車道,擋住救護車的路,導致病人錯過了最佳救援時機。司機一路用喇叭喊話、鳴笛警告,可是丁某都不予理會。最後是跟在救護車後方的一位司機看不過眼,直接撞擊將他彆停,才讓救護車順利通過。”
穹蒼唇角崩成一條直線,拉遠了與賀決雲的距離。
“事後,丁某說自己當時在戴著耳機聽歌,有些分神,沒有聽見後方車輛的喊話,也不知道喇叭是針對自己的,更沒看見後視鏡中的救護車。最後他隻被處以罰分罰款,外加十日拘留。”賀決雲說,“這個丁某,就是丁陶。”
穹蒼哂笑道:“這要怎麼算呢?”
賀決雲繼續往下翻閱,拉出另外一張通報圖片。
“洪俊曾經報過警,說丁陶是故意擋路。丁陶當天損失了一份公司合約,心情不好,所以聽見救護車在後麵鳴笛警告的時候,不願避讓,甚至刻意放緩車速拖死病人。他說這是丁陶自己說的,可是因為沒有證據,警方無法立案,最後不了了之。而且,惡意阻擋救護車通行,法律原本的處罰力度就不夠,最多也隻是行政處罰而已。”
穹蒼說:“他如果不是聾了或者有聽力障礙,一個多年的老司機,怎麼能犯下這麼嚴重的錯誤。”
賀決雲同樣這樣認為。
這樣的借口如此拙劣,所有人都知道丁陶是故意的,洪俊、交警,或者醫生。可是所有人都對此無能為力。
賀決雲罵道:“人渣。”
穹蒼緩緩轉過頭盯著他。
賀決雲道:“乾嘛?”
穹蒼說:“人渣的本質是人,像這一種,你應該直接罵禽獸。”
賀決雲受教了:“禽獸。”
穹蒼:“畜^生。”
場外何川舟低調地附和點頭。是個懂事的人。
管理員彈出一條警告:【注意三觀,禁止臟話】
穹蒼跟賀決雲一同無視,不過也沒有再討論罵人的藝術了。
賀決雲將注意力拉回來,分析道:“照目前的信息來看,洪俊親眼目睹自己的妻子跟孩子,因為丁陶的私心而痛苦去世,這名罪魁禍首沒有承擔起應負的責任,甚至餘生還過得風生水起,沒有絲毫的愧疚。他知道之後,心裡必然懷有怨恨。有足夠的殺人動機。此外,他巧合地出現在丁陶的死亡現場,成為凶案的第一發現人,還聲稱,自己並不認識死者。但是,有過這樣的經曆,他絕對不可能忘記丁陶這個人。”
穹蒼閉著眼睛,靠在椅背上,平緩補充道:“但是,他說不認識死者,也可能隻是為了避免麻煩,以免警方懷疑到他的身上。這樣的下意識反應屬於正常。”
賀決雲低頭看了眼屏幕,繼續道:“按照洪俊往常的工作安排,這一片區域,他會在四點鐘之前清掃乾淨,偏偏今天,因為身體不舒服,拖延到了五點一刻才出現。雖然不確定這段時間的變化與丁陶的死亡之間有什麼關係,但湊巧就在今天出現了意外,似乎不大合理。可能是他在模糊自己發現屍體的時間。丁陶身上有很濃重的酒味,洪俊刻意將時間後移,或許是為了確保自己到場時,丁陶已經死亡。”
穹蒼:“也可能真的隻是巧合。有些時候,最難相信的就是巧合,但偏偏,它可能是真相。”
賀決雲:“洪俊身上明明有手機,為什麼要刻意步行到便利店再報警?有種欲蓋彌彰的味道。”
“他可能說了一半的實話。”穹蒼道,“他那麼恨丁陶,不想跟丁陶沾上關係,哪怕看見對方的屍體也無動於衷。可是走了之後又反悔,決定為他報個警,沒有多想,進了旁邊的便利店。”
賀決雲關閉手機,放到一旁的架子上,問道:“你的感覺,傾向於哪一種可能?”
“我的感覺不重要。”穹蒼說,“總之洪俊身上有很多疑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