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決雲用手肘輕輕撞擊穹蒼以作提醒,並錯身上前,禮貌地對沈穗道:“女士請節哀。我們今天過來,主要是有些事情想跟你確認一下。”
沈穗吸了吸鼻子,無視了賀決雲,眼泛淚花地回視穹蒼,問道:“怎麼了?”
穹蒼這才移開視線,回說:“沒什麼。”
沈穗上前打開房門,邀請眾人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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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沈穗出現時,何川舟露出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方起正在觀察她,沒錯過這微表情的變化。他從原座離開,一步一步地靠近,試探打聽道:“你覺得沈穗這樣的表現有問題嗎?”
何川舟眼珠轉動,不冷不熱地斜睨他,反問道:“你覺得呢?”
方起:“感覺有用嗎?”
何川舟說:“它有一定的參考意義,但是你需要找到感覺的來源,否則它很可能會成為你的偏見。”
謝奇夢垂下視角盯著地麵,眼睛重重地眨了兩下,臉上是陷入沉思的晃神。
方起捏著下巴,低聲沉吟。
“不同專業的人,有不同的判斷角度和判斷方法。讓我來分析的話……”方起說著語氣逐漸堅定,兩手環胸道,“如果的三夭建模沒有問題,我認為沈穗並不如她表現出得那麼傷心。偽裝的情緒和真實的悲傷是不大一樣的,她臉上的肌肉有些許的僵硬,走向不夠自然。”
何川舟說:“這個可能是臉上打了針。”
三夭的幾位技術人員聽見這話笑了一下,但見其餘幾人表情都很認真,又忍了下去。
方起說:“她在看見兩個警察的時候,下意識地將丁希華的手臂抓在了懷裡,還側過了身,回避二人的視線。這是一種尋求安全感且表示抗拒的動作。賀決雲跟她說話時,她第一反應是關注穹蒼那邊。她對彆人的態度很敏感。我見過一些極度悲傷的人,他們對外界的信息接收會變得緩慢,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之中。也幫忙開導過一些死者家屬,他們麵對警察時,第一反應不是抗拒,是希望警方能夠幫忙抓住真凶。普通人都會將警察默認成朋友。”
何川舟點頭。
方起說:“而且,她太漂亮了。我是說,一種過於精致的悲傷,好像在拍戲表演一樣。你不能說這樣不行,但總覺得,有點奇怪。”
幾位同行都是點頭。顯然他們也察覺到了沈穗身上的違和感。
何川舟掃向謝奇夢:“你覺得呢?”
謝奇夢小聲說:“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還不知道。”
何川舟語氣平靜:“她可是犯了幾個很大的錯誤。”
謝奇夢怔住。
但何川舟並沒有想解釋的意思,隻道:“先往下看吧。”
謝奇夢內心滋生出一股淡淡的酸澀,大約是挫敗,然而很快被他按下。他全神貫注地注視著屏幕,較勁兒似地想在沈穗臉上盯出一個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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穹蒼等人走進客廳,在沙發上呈分明的兩派坐下。
穹蒼坐在最靠近沈睿的位置,邊緣處的年輕警員自覺拿出筆記本,準備記錄重點內容。
穹蒼安慰了他們兩句,開始步入正題。
“你最後一次見到丁陶是什麼時候?”
“昨天早上。”沈穗回憶說,“他前天其實回家了,隻是回來得很晚,那時候我已經睡了。第二天早上他很早就離開,我還沒醒,也不知道他具體是什麼時候走的。”
穹蒼繼續問:“你知道,他昨天是去見什麼人了嗎?”
沈穗搖頭:“不知道。他生意很忙,朋友很多,不會見誰都跟我說的,說了我也不懂。”
穹蒼:“他昨天沒有按時回家,有打電話跟你報備過嗎?”
“他經常不按時回家,甚至不回家的,從來不會跟我通報。”沈穗苦笑了下,扯過一張新的紙巾,“他有一點大男子主義,做什麼事情都自己決定,不喜歡我總管他。何況,我也管不了。”
穹蒼起身,拿過桌上擺著一瓶飲料,示意說:“不介意吧?”
“隨意。”沈穗擦著鼻涕說,“不好意思,沒好好招待。”
穹蒼一麵擰開瓶口,一麵問道:“丁陶昨天穿的是什麼衣服?”
“藍色西裝……”
沈穗說著明顯頓了下,又開始猶豫起來,說:“大概是吧,我也記不大清楚了。”
穹蒼狐疑:“嗯?”
沈穗繼續解釋說:“他走的時候我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看了一下,所以有點印象。也可能是我記錯了。不過他衣櫃裡的衣服就那些,平時穿藍色的比較多。”
“哦,我隻是想讓你放鬆一點,隨便問問,你不要太緊張。人在悲傷的時候就算出現記憶錯亂也是很正常的事情。”穹蒼說,“局裡對這件事情很重視,一定會追查個水落石出。”
沈穗捂著胸口道:“那就太好了,謝謝你們。”
“那我們繼續吧。”穹蒼說,“你們知道,丁陶平時有得罪什麼人嗎?”
沈穗又有了,啜泣道:“我老公做人很好的,朋友也很多。我想不出有什麼人非要殺他。”
穹蒼瞥向一直沉默的丁希華,後者低下了頭表示回避。
穹蒼說:“比如,十二年前,丁陶刻意阻攔救護車通行,導致一名孕婦錯失最佳治療時機,並不幸身亡。孕婦的家人,應該算丁陶的仇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