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起跟著賀決雲走了,謝奇夢失魂落魄地站在原地,尤在震撼之中難以脫離。
他的幾位兄弟不知該如何開口,麵麵相覷,又不知所措。
何川舟起身,收起桌上的資料,開口道:“散了吧。”
幾個大男人腳步遲疑,扭扭捏捏地圍在謝奇夢身邊。
何川舟嚴厲道:“還不走?不用工作嗎?今天這麼閒?”
“走走走,馬上走!”眾人見她生氣,連忙應聲而逃。
何川舟拿起文件繞過去,拍了拍謝奇夢的肩,沒說什麼,也帶上門離開。
全然安靜的環境,讓謝奇夢覺得自己的耳鳴變得更嚴重了,那刺耳的哨聲在他耳邊回響,像針一般刺入他的大腦。發涼的部位從指間逐漸蔓延到手臂,連帶著瞳孔都在震顫。
他強迫自己放空大腦,不再深想,挪動腳步,埋頭衝了出去。
謝奇夢一路跑到停車場,找到自己的車位,用力拉開車門。結果他剛坐進去,車門就被人按住。
他大腦像是凝固了一樣,半晌明白不過來,隻下意識地跟對方抗力,想把車門關上。
外麵的兄弟瞪眼叫道:“老謝,你乾嘛呢?我這麼大人站在外邊兒你看不見啊?”
謝奇夢這才泄了力,反問道:“你乾什麼?”
“我乾什麼?”高大男人給他聽笑了,“何隊讓我來送你回家,她說假給你批了,半天時間,沒有下次機會,隊裡最近忙著呢。”
“下來!”他催促道,“狀態不好就不要開車,也是對彆人負責。不然橫衝直撞的出了事怎麼辦?”
謝奇夢聽著指令,呆滯地走下來,從另外一麵上去。
男人代替他坐上駕駛座,說道:“回家是吧?”
謝奇夢悶聲:“嗯。”
高大青年啟動車輛,窗外景色飛速掠過,二人一路無言。
快到目的地的時候,青年見謝奇夢還是一臉頹喪模樣,勸了句道:“老謝啊,不管真相是怎麼樣,都已經是好多年以前的了,你不要總是在一件事情裡走不出來。我們是男人,能麵對的我們就麵對,該負責的那就去負責,沒什麼大不了的,是吧?而且那時候,你年紀還小,不過給自己抱太大的負擔……犯錯,人類的必經之路嘛。”
謝奇夢指道:“前麵停車。謝謝。”
青年看他表情,知道他是沒有聽進去。然而人一旦鑽起牛角尖,誰也幫不了他。他依言將人放下,並把車停好,表示自己會坐公車回去。
謝奇夢沒有等電梯,直接大步上了樓。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麼急切,總歸感覺是一腔抑鬱困在他的心理,不問出來,就讓他難受。
這個時間,謝母應該在家裡,因為她周三調休。
果然,謝奇夢推開門進去的時候,他母親正在廚房裡煲湯。
“你怎麼回來了?”謝母看見他驚訝道,“你不說最近很忙,要經常加班了嗎?我還準備晚點給你們單位送點吃的呢。”
謝奇夢張開嘴,望著母親溫婉的臉,霸占著理智的衝動瞬間退卻。他杵在原地,腦海裡閃過無數句話,卻選不出一句可以說出口的。
謝母擦了下手,擔憂叫道:“小夢?”
謝奇夢搖頭道:“沒什麼。”
謝母朝他靠近:“我是問你怎麼回來了……”
謝奇夢畏懼地退了一步,這個動作反倒讓謝母愣住了。他隨口回了句“沒什麼”,越過母親,走向自己房間。
謝母覺得不對,倚在門邊聽了一會兒,廚房那邊的水開了,沸騰出來的水澆得灶台呲呲作響,她連忙趕過去關火。
五分鐘後,整理好心情的謝奇夢再次出來。
他表情中多了一絲堅決,停在廚房門口,不動聲色地叫道:“媽,穹蒼要加入我們的隊伍,跟我們一起參加調查了。”
謝母的脊背明顯僵硬了下,沒有出聲。
“你說怎麼辦啊?”謝奇夢走上前,問道,“我要不要跟爸爸說一聲?”
謝母含糊道:“你自己決定吧。”
謝奇夢:“說什麼呢?她當初殺了我的狗,後來就跑了,她不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這樣說嗎?她那麼小的時候就有施虐的喜好,後來也沒有經過專業引導,很可能是有問題的,對吧?”
謝母背對著他看不清表情,但菜刀切剁的頻率明顯加快。
她說:“都是好久以前的事了,小夢。那時候她還不懂事。”
“那是不懂事能做得出來的嗎?”謝奇夢說,“那不是簡單的不懂事。而且她至今都不承認自己的錯誤。”
謝母說:“她最多隻是顧問而已,你們沒有很多要交流的地方。你不要管她就好了。”
“不行。”謝奇夢的聲音低了下去,“我是警察,我要確保避免危險,消除隱患。我不能接受一個有施虐傾向且不知悔改的人跟我在同一個隊伍。”
謝母切菜的動作停了下來,又去忙彆的事情。
謝奇夢上前,抓住她的手臂,迫使她麵向自己。
謝母受驚地抬起頭。
謝奇夢沉著氣,繼續問道:“媽,你覺得呢?”
謝母激動道:“你讓我覺得什麼?你自己決定!這是你的工作。你以前從來不問我這些事情的!”
“那穹蒼的事情,到底跟你有沒有關係?”謝奇夢大聲問道,“我真實地討厭了她那麼多年,可是今天有人告訴我,說不是!他說穹蒼的一腔好意被我當成了狼心狗肺!說她不是那樣的人也不會做那樣的事,連何隊都默認了!何隊一直提醒我這事不合理,可是我不相信!你說我到底應該相信誰?”
謝母身形晃了晃,臉上閃過慌亂與遲疑。就那下意識的反應,讓謝奇夢意識到方起說的才是真的。
謝母想要反駁,可無論是發顫的手還是難以控製的表情,都讓她失去辯解的機會。她用力吞咽了一口唾沫,依舊無法抑製自己的緊張。
謝奇夢鬆開她,趔趄地後退一步,靠在冰箱上。他咬著牙,眼眶仍舊可恥地紅了,泛出水汽。
他彎下腰,喉嚨裡發出低沉的嘶吼,然後一拳砸到旁邊用石板做的廚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