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穹蒼話音落下,廁所裡陷入一陣死寂。鏡子裡的兩張臉上皆像是蒙著一層冰霜,冷得可怕。
這起案子原本就撲朔迷離,支隊眾人經過數月不眠不休的努力,才好不容易從夾縫中抓到一點線索,結果還沒順著這條藤摸出半個瓜來,又有了被推翻的征兆。任誰知道,心情都不會好。
何川舟的壓力很大,她領導的壓力更大。猜測是無法作為證據進行支撐的,如果再這樣往複地回到原點,他們的努力很可能會白費。
何川舟不知道穹蒼在跟薛女士的對話裡,獲知了什麼,但這一次,她並不完全讚同穹蒼的想法。
好比“丁希華”,他同樣是一個依靠偽裝來融入社會的人,且偽裝得並不完美,不還是有女生瘋狂地迷戀上他,願意為他付出生命?
感情這種東西,有時候不一定會符合世俗的道理。你無法用邏輯去肯定地推理它,因為它會讓人鬼迷心竅。
何川舟用探究的眼神看向穹蒼,後者似乎未有察覺,隻若有所思地低著頭,整理被打濕的衣袖。
之前的調查過程中,也曾經出現過各種迷惑信息,穹蒼一直很堅定自己的猜測。為什麼這一次,她那麼利落地推翻了李淩鬆的嫌疑?
少頃,何川舟問出口:“你怎麼了?”
穹蒼抬起頭,不明道:“我怎麼了?”
何川舟說:“你好像很焦慮的樣子。”
穹蒼臉上閃過一絲訝色,下意識地側身避開何川舟的目光。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的太多。在病房裡的時候,她腦海中冒出過一個很是驚悚的想法。因為跟薛女士聊得比較輕鬆,那個念頭並不強烈,很快被她按了下去。
在門口碰見李瞻元的時候,它又跳了出來,且非常強烈。
對方為什麼要將她當做測試用的靶子?又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盯上她的?
是將她作為無聊人生可以競爭的對象,還是視為某個目標的延續?
是在發現她的特殊天分時?亦或者更早。
穹蒼的唇角僵硬地崩成一條直線。她微微張開嘴,放鬆臉上的肌肉,輕吐出一口濁氣。
穹蒼的父親是車禍死的,母親是精神崩潰而後自殺死的。他們二人的死亡,在當年來看都隻是意外,而如今已無法確定,那些所謂的意外背後,是不是還藏著更多的巧合。
穹蒼忍不住想要問自己——是嗎?是這樣的嗎?
李淩鬆在她生活中出現的時間明明那麼早,他認識且熟悉自己的父母。是不是她的人生從一開始,就不平常?她隻是一個比丁希華更加遲鈍的局內人。
一位路人推門進了廁所,剛邁出一步,就被裡麵死氣沉沉的氛圍給震住了,以為自己是撞見了什麼了不得的對峙現場。她躑躅片刻,不知道是該克服自己的恐懼,還是克服自己的心理需求。
最後,可憐的路人皺著一張臉,悄悄從牆邊跑過,進了裡麵的坑位。
何川舟朝穹蒼點了點下巴,示意去外麵說,這裡不大合適。
二人相繼出了廁所大門,沿著醫院的安全通道去往停車場。
穹蒼不遠不近地墜在何川舟身後。何隊沒有回頭,也沒有逼問,二人一路默契地到了車輛前麵。
何川舟拉開車門準備進去的時候,穹蒼整理完自己的思路,輕聲開了口:“我不是說這件事跟李淩鬆無關的意思,我是說,給韓笑寫情書,跟她有染的人,或許不是李淩鬆。”
何川舟掀起眼皮,點了點頭。
案件的線索在李淩鬆身上重合得太多,但人物側寫上又有一定的出入。就算他不是主謀,也是個關鍵人物。他們的方向是正確的,隻是前路還不明朗。
車廂內被太陽曬得過於悶熱,何川舟降下車窗,並開了空調。她等穹蒼也坐進汽車前排,才緩聲問道:“你覺得,是我們查錯了,還是說,目標不止一個人。”
穹蒼慢吞吞地係上安全帶,搖頭道:“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應該不會全錯。”
何川舟說:“那你告訴我,你剛才在想什麼。”
穹蒼呼吸漸沉,斟酌數次,最後隻道:“我在想,我是不是遺漏了什麼重要的信息。”
祁可敘出事的時候,穹蒼還太小,隻知道她的精神越發不正常,不知道她平時出門都見了誰,做了什麼事。
祁可敘離世之後,家裡的東西,因為老舊,大多都被人收拾走。留下了幾張照片、警隊的勳章,以及二人曾用過的部分舊衣服和書本。
穹蒼從來不去翻那些東西,它們至今仍留在穹蒼的老房子裡。
何川舟見她神色陰沉,態度避諱,正想開口,邊上的手機鈴聲突兀響了起來。她摸出來掃了一眼,見來電人是謝奇夢,直接開了免提。
“小謝。”
“何隊。”謝奇夢那邊喘著粗氣,似乎是在他爬樓梯,他快速彙報道,“我們全麵搜查了梅詩詠的家,可是沒有多少發現。離開田兆華之後,她曾經搬過兩次家,丟棄了大部分的物品,我們沒有明確的搜查目標,隻能跟個無頭蒼蠅一樣。”
穹蒼順著聲音看向了屏幕。
謝奇夢繼續道:“我們找同事調查了梅詩詠的聊天記錄。初步篩查後,也沒什麼發現。她的家屬已經很不滿了,不停催促我們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