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傾挽交接完工作收拾東西的時候,有個陌生的號碼來電。
她接聽後,對方告訴她,他是來接她去劇組的。
向傾挽走出節目組的大樓,看見一輛眼熟的車子停在馬路對麵。之前每次紀緋約她去吃飯時,也會派這輛車子來接她。
她開門上了車,和駕駛座的元衣打了聲招呼,隨即搖頭笑了笑。他倒是坦白,知道她就算沒猜出來,隻要一進劇組就會明白,直接了當讓元衣來接,算是提前告之了。
《靈感》劇組的場景地原本是廢棄的廠房,導演陳跡是個嚴苛的人,看過幾處拍攝基地後都覺得不滿意,便直接租下這裡自行搭製場景。
這是一部音樂懸疑靈異驚悚電影,男主角是個從未學過鋼琴的普通少年,卻總在夜晚睡著後悄無聲息的起床走到家裡的琴房內彈琴。
琴房是隔音的,一開始家裡的其他人並沒有發現。
後來某天少年的母親半夜起床喝水隱約聽到鋼琴聲才發現了這件事,彈琴的少年麵無表情的坐在鋼琴前,手指飛快靈活的舞動,彈奏出輕快靈動的旋律,卻讓她嚇得不輕。
少年被驚動後,很快閉上眼睛倒了下去,他醒來後卻沒有任何彈琴的記憶。
少年的家裡很有錢,父母親叫來私人醫生診斷,被判斷為夢遊。然而治療並不理想,每晚十二點,隻要少年在睡夢中,都會像個幽魂一樣麵無表情的起床,無聲去到琴房,彈同一首曲子。
父親頻頻給他換醫生,憂心不已,而母親除了擔憂,每回背著人,還總表現出一種害怕和驚慌。
最後父親不得已,請了一個通靈的大師來家裡。
整個故事的開局,一直朝著靈異的角度而去。之後,留著一臉胡渣的匪氣警員、鄰居家的女孩、學校裡性格刻板的教授一一登場。
隨著陳年舊事被逐一挖出,所有線索都指向三年前的一起失蹤案。
而案件的主角正是少年的孿生哥哥——一位從小就展露出鋼琴天賦的男孩。
紀緋在這部電影裡需要同時扮演三年前失蹤的十六歲哥哥以及三年後夜半彈琴的十九歲弟弟,除開演技的要求要求,電影對鋼琴方麵的技巧要求也很高。
他在電影裡要彈奏兩首曲子,一首是大家所熟知的《土耳其進行曲》,歡快愉悅的音符,總在夜深人靜時響起,演奏者則毫無知覺,越是歡快氣氛便越是詭異。
另一首同樣是莫紮特的作品《D大調雙鋼琴奏鳴曲,作品448,第二樂章》。比起《土耳其進行曲》,這首曲子優美而舒緩,最重要的是,它雖然可以單獨演奏,但它的原曲是為雙鋼琴而作。
所以電影最後,當弟弟彈起這首曲子時,會用電腦合成出一個哥哥,與他坐在鋪滿陽光的客廳裡,一起和諧而愉悅的演奏。
樂曲越是柔美動聽,便越能襯托出真相的嘲諷,充滿荒誕意味。
對一個隻密集學習三個月鋼琴的人來說,這兩首曲子都不算簡單。
《土耳其》節奏太快,大量快速琶音,上手容易,練熟很難。《D大調》節奏緩慢,音符卻繁複,長達七分半的曲子,學起來很困難。
但紀緋在專業課方麵,一向對自己下得了狠手,快進組那陣子他幾乎每天數個小時的在練習,完成度幾乎是百分之百,挑不出任何問題。
所以,向傾挽實在想不出來,他到底是怎麼說服導演在中途加一個鋼琴指導進組的。
元衣先帶著她去了劇組統一的賓館,房間是標準雙人間,在走廊的儘頭處,她一個人一間房,沒有其他工作人員合住。
等她放完東西後,元衣領著她進組,一個曾見過一麵的助理給她拿來了工作證,然後把她帶到拍攝現場的休息區。
陽傘下的休息椅上,那個麵容清麗的少年正低頭看著劇本,一旁有個三十來歲的女演員時不時轉頭和他說幾句話。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天熱,還是因為角色妝容,他神情有些懨懨的,眼眸半垂,薄唇微抿,就連原本柔和的下頜線條都透出幾分冷淡。
“善哥——”領她過來的助理輕快的出聲,紀緋似有所覺,頓時側頭看來。
隻是一瞬,那雙半垂黯淡的眼眸像是突然綻開了一叢煙火,漆黑的眸色瞬間亮到驚人。
隨即,他似乎是意識到了周圍的環境,原本已經翹起的唇角被他努力壓了壓,他盯著她,視線炙熱,儘量讓聲音顯得隨意而清淡:“來了啊……”
向傾挽和那雙波光流轉的漂亮眼眸靜靜對視了會,將所有情緒壓下心底,朝他嗯了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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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傾挽的出現,完全沒人留意。
劇組像她這樣的工作人員多的是,幾乎清一色棒球帽大口罩,穿著最普通不過的T恤長褲,掛著工作證,進進出出的忙碌。
她唯一和其他人不同的一點是——她真的一點都不忙。
她進組兩天,彆人還以為她是紀緋的助理。紀緋身邊除了暫任助理經紀人的善善,另外有兩個助理,都是二十多歲的男生,伶俐聽話安靜。
多一個向傾挽,沒人會注意。
善善其實挺忐忑的,畢竟她原本在節目組做的好好的,突然被拉來這裡,也沒工作可讓她做,每天就跟個吉祥物似的,被自家不講道理的小祖宗綁在身側,讓她做一些不需要跑腿的小事。
說白了,他家小祖宗這分明就是想把人擱在眼皮子底下,天天看著——哪怕她戴著口罩,他隻能看到一雙眼睛,也是高興的。
善善以為向傾挽第一天就會生氣離開,畢竟她不是真的助理,不靠紀緋吃飯工作。
可整整兩天,她居然一點發脾氣的跡象都沒有,紀緋說熱,一臉高冷的讓她給他擦汗時,她擦了。
紀緋被蚊子咬了兩個包,說癢要她給他塗清涼油的時候,她塗了。
紀緋想要喝水,又捧著手機說沒手要她喂時——她看他一眼,居然也喂了!
……
善善看著自家一臉暗爽卻依舊要故作冷淡保持人設的藝人,內心一言難儘。他總覺得,在向傾晚表麵的安靜順從下,似乎醞釀著什麼。
他希望這隻是自己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