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廳之外,夜色流光溢彩。
那不勒斯的夜晚,透著獨有的浪漫和魅力。
紀緋拉著她的手,靜靜走在海岸大道上。
她知道他或許想要做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可到底不可能做到一絲一毫都不受影響。她也知道他並不需要安慰,所以便隻是這樣,任由他牽著,安靜陪伴他。
耳旁傳來車流聲、人聲,還有不遠處海浪的聲音,他們在異國的夜色裡一路走下去,去哪都好,她都會一直陪著他。
但最終他們沒有走太久,兩個人都餓了,聞到路旁餐廳傳來的食物香氣,漸漸的不約而同停下腳步。
明明他也餓了,回過頭來卻一臉疑惑的看著她:“你是不是餓了?我好像聽見你肚子在叫。”
她貼近他,勾住他脖子踮腳在他柔軟的唇上親了一口,“嗯,我餓了。”
少年嘴角止不住的上揚,麵前的人鮮活而生動,他看著她淺澈明亮的眼瞳,心頭那點彷徨和傷痛,早已被他拋開去了。
“走,今天帶你去吃海鮮大餐!”
兩人找了家客人頗多的熱鬨餐廳,坐在一起愉快的享受了用餐時光。在國內的時候,即便兩人已經公布戀愛,也不可能在外麵這樣自在的用餐聊天。
更彆提餐後手拉手一路散步回酒店。
然而,兩人走進酒店的時候,看見了等在大堂沙發上的黎宸。
他合上手裡的雜誌,起身走過來,朝紀緋道:“我想和你談一下。”
“你要聊誰,於微翎嗎?”他不冷不熱的笑了笑,“其實沒有這個必要,你和她之間的事,是你們自己的事。”
“不,我要聊的事和你有關。”
向傾挽捏了捏紀緋的手:“我先回去,你和師兄……聊一聊吧。”無論他想要說什麼,有些事情還是說開說清楚會比較好。
他和紀緋來往了數年,如果真的半點真誠都沒有,兩人之間的友情不可能維係這麼久。
所以,她也願意去相信,黎宸想要談一談,應該是很重要的事。
紀緋和黎宸去了頂樓的咖啡座,選了個室外的位置,從陽傘下看出去,便是那不勒斯的海港夜景。
“我第一次知道有你的存在,是在六年前。”
“又是六年前?”少年有些自嘲般笑了笑,“六年前,也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見到她。”
“我不是來替她說好話的,也沒有必要,就在剛才——我正式提出分手了。”黎宸低頭喝了口咖啡,今天的清咖格外的苦澀。
對他來說,要割舍掉十五年的情感猶如舍棄了整個人生。他能在於微翎麵前帶著微笑說出那些話,並不代表他就能離開後繼續保持這種心態。不過隻是強行,讓自己舍棄罷了。
“她一直是個無懈可擊的女人,強勢、自信、意氣風發。唯有那次,她失態了。”他記得那天她也像今天這樣,在他開車送她一路去蘇城的路上,突然對他說“阿宸,我有一點累”。
“我不知道她和你父親當初是怎麼約定的,隻知道她從醫院回來,在酒店和你父親打電話,兩人大吵了一架,我從沒見過她那個樣子。後來,你出道,她親自挑選了經紀人,不動聲色的送到你身邊,你起初幾年走的那麼順暢,是她在背後替你護航。
這個圈子,就是個大染缸,你如果在高位,那些亂七八糟的事自然打擾不了你。可你一個小小的新人,又長了這麼一張臉,你以為,光靠一個毫無背景的新人經紀人,就能護住你?那些人,多的是手段來對付你,男人也好,女人也好,你站上冠軍領獎台,萬千星光的宣布出道時,下麵那些覬.覦你的人,早就準備好了各種方法讓你屈服。
還記得幾年前你拍代言時,惹來了一個富家千金嗎,她父親當時就想對付你,你當時的經紀人覺察出不對勁,第一時間通知了於微翎。然後,你無風無浪的度過了那次危機;還有這次,有人查到你之前去醫院治療的事,原本打算當做大料爆出來的,也幾乎能預見這件事會給你帶去的後果,這事也是她解決的,並且一次到位,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給你帶去任何威脅……
這樣的事情,這幾年多不勝數,你能一路乾淨純粹的走到今天,是因為一直有她在身後保駕護航。”
紀緋沒有出聲,他人坐在那裡,神情微有些冷,靈魂仿佛抽離了,但黎宸知道,他在聽。
“告訴你這些,不是在幫她說話,隻是把我這些年看到知道的事情都告訴你。起碼,你應該知道這些。或許,她是自私的,為了夢想和事業,連親生兒子都能丟下這麼多年。或許她後來做那些,隻是為了補償你,或者說彌補自己的遺憾,讓自己好過。但無論如何,這五年她的的確確在護著你。”
這大概也是他這麼多年,都沒辦法輕易放下她的原因——她總展現出來冷酷自負的模樣,可他偶爾會看見那層冷硬背後的東西。
可能隻是他一廂情願的在心裡美化她,可他的的確確能感受到。
她沒有出色的學曆,沒有專業學過表演,從一個龍套演員,一路走到影後,這其中究竟吃了多少苦,隻有她自己清楚。
她也從未在他麵前過多講述過去那些事,她太過自負,不屑用這種方式讓他憐憫妥協。過剛易折,她就是這樣一個女人。
也或許因為走過,深知不易,她才會在紀緋麵臨和她一樣的境況時,默默出手。
“總而言之,大概就是想和你說這些,另外,我和你認識不是處心積慮安排的,隻是碰巧,然後發現和你居然還挺談得來——當然,最初有段時間,我對你的感覺非常複雜。”黎宸說著,笑了笑,沒有往下說。
但兩個人都明白他的未儘之意,他是他所愛之人的兒子,如果他和於微翎能公開並且結婚,他至少也得喊他一聲叔叔……
紀緋有些嫌惡的看他一眼:“彆想了,我永遠都不會那麼叫你!”
“嗯,應該永遠不會有這個可能了。”他不知想到什麼,笑容又黯淡下去。
他起身,拍拍他肩膀,離開了咖啡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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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傾挽洗過澡,等了很久,都沒見紀緋回來。
她打開手機音樂,點開創建的音樂夾,這個夾子裡全是肖邦的鋼琴曲,她隨意點了首,然後讓它一首接一首自動播放。
大概今天出海有點累,她聽著聽著就抱著枕頭睡著了。
半夢半醒間,她感覺到有人把鋼琴曲關停。
身旁半陷,鼻端傳來浴液的清香,淡淡的香氣將她圍住,她摸到圈上自己腰身的手臂,呢喃道:“回來了?”
“嗯。”少年低沉的嗓音在耳後響起,“我已經很輕了,結果還是吵醒你……”
向傾挽想笑,腰上的手臂圈得這麼緊,她能不醒嗎?
她在他懷裡回身,摸到他的下巴,在他潤潤的唇上親了一口,他反親過來,過於熱.烈,和她的唇舌繞在一起。
仿佛在汲取氣息,又仿佛在獲取力量,他熱情的讓她無法招架。
房間裡沒有開燈,昏昏沉沉的黑暗裡,是彼此起落的呼吸聲。
不知道是誰不小心按到手機,輕柔的鋼琴聲再度響起,是肖邦的《夜曲》。
寂靜的夜裡,這樣的鋼琴曲,每一個音符都格外清晰。甚至可以想象出此刻彈奏鋼琴的人,右手是溫柔舒緩的旋律,左手是有力的伴奏,一點點,將整首曲子推上至高點。
許久,許久。
她聽見他在她耳旁開口,那聲音有一點沙啞,帶了點疲憊:“挽挽,給我生個孩子吧……”
向傾挽原本已經累到眼睛都睜不開,聽到這話,瞬間嚇醒。
“彆鬨了,你二十一歲生日都還沒到……”他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呢,成天的撒嬌賣萌,這樣子的家夥突然說想要當父親,那畫麵太美無法想象……
他沒出聲,半響,又悶悶道:“我不懂,她做這些算什麼,補償嗎?可是我不需要……”
她大概明白怎麼回事了,拍著他的背,將他摟緊,卻被他反手擁的更緊。
“挽挽,不要離開我……”
“在呢,一直在。”
“以後,我不會讓我們的孩子遇到同樣的事,我會一直陪伴他,讓他無憂無慮的長大……”
“在這之前,麻煩你自己先長大行不?”連法定結婚年齡都還沒到的人,說什麼胡話。
他沉默了片刻,突然問:“我還不夠大嗎?”
“……”
“怎麼不回答了?”他的聲音裡隱約有笑意。